<>月照东墙,屋外石榴树青涩的嫩芽在橘黄色的烛光下映得斑驳,一只白皙分明的手紧紧的攥着素笺。满室的烛光下泄露一角被捏的发皱的信纸,昭示着主人的心绪不平。
“轻霜姐,近日可好,许久不曾联系了。我和小娥姐还有其他落梅楼的姐妹都很想你。不知你和梁姐夫生活安好?月前我观一人身着月白长袍,貌似梁公子,在扬州出现。身边有一女子,名为宋蓉蓉。自称其夫人·····”
即使这封信说的很委婉,但主题鲜明,从旁敲侧击自己的婚姻生活到委婉表述自己看到梁若海外遇,柳轻霜哪能看不懂。柳轻霜知道春梦不会对她撒谎。那么··
一圈泛白的唇印在柳轻霜不知不觉中浮现,一声轻轻地呜咽出现在其喉。
其实自己也并非毫无察觉的不是吗?仔细想想,有哪家新婚夫妇在新婚不到一周就外出,经年不回。陆续传来的信件中提的更多的是照顾家里老母,对新婚妻子的关心寥寥无几。与其说取了一个妻子,不如说是找了一个免费仆人!
也罢···
可是脑海里总是莫名的闪现一点片段,这些都让柳轻霜迷惑,对于这些事情好像曾在哪见过,她既感到熟悉也感到怨恨。她不知为何听到宋蓉蓉这个名字的时候莫名的感到憎恨。
次日初晓,柳轻霜被一声声哀嚎给吵醒,她揉了揉发晕的脑袋,昨晚的糟心事萦绕在脑海中。也不知今日的哀嚎又是为哪般?
午后,梁家后院。
“婆婆,可知是何事?”柳轻霜面带疑惑。
“还不是梁家那个梁六郎,听说上战场断了一条胳膊。”梁氏一脸嘲讽。
听着这话,柳轻霜不由得回想起前段时间洗衣服的场景。
月前,洗衣池塘边上。
“听说六郎升官啦!”一中年妇女万分好奇道。
“六郎他娘,快给我们说说情况呗。”
“六郎杀了好几个鞑子嘞,听说升了总旗。”六郎的母亲满脸带着得意之色,蜡黄病弱的身体也带了几分喜色。
柳轻霜在最后的搓衣板上,默默地思考。
明**制,小旗是最底层的军官,总旗是小旗的上级。只要杀了几个敌人就可升为小旗,而总旗的话就是统领十二小旗之人。
回到家的时候,柳轻霜看见婆婆一脸愠色,轻声询问。
“还不是六郎他娘。升了个总旗就嘚瑟!小心在战场上就回不来了!”谁知这话一语成谶!
当柳轻霜收拾好出来时,婆婆也早就被闹醒打探好情况了。她一边拄着拐杖一边气哼哼道:“叫你嘚瑟!回不来了吧!”看来是六郎家出事了,柳轻霜心道。
“婆婆,六郎怎么了?上回在河边洗衣裳,他的母亲和伯母还一脸喜色?”
“哼,喜色?这回看他们怎么笑得出来。听说六郎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还断了一条胳膊。也不知回得来回不来了?”
听着婆婆幸灾乐祸的话,柳轻霜无语。梁若海在家虽是独子,在族里排行第七,算是梁七郎,族里除了七郎,剩下的都还是不足十岁的弱小儿童。
在明**制中,因是建国初期,内里天灾**频发,外有鞑子、倭寇。可谓是内忧外患。开国皇帝设置卫所制度,军户多为世袭。一旦入了军籍,世世代代都是军户,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直到一族只剩最后一根独苗。想除籍,除非皇上开恩下令,或家中字弟位高权重。
都是同族兄弟,何必如此幸灾乐祸,再说了,若是六郎有事,下回上战场的岂不是七郎了。
“婆婆,我们不应该这样高兴,我们得担心下回上战场的会不会是七郎?”柳轻霜提醒道。
“对呀,真该死。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问问族长。”梁氏急匆匆的奔向族长家。
柳轻霜一人静静的坐在木椅上。她得好好想想自已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虽然梁若海长期不在家,自己一人在家里侍奉婆婆,倒也清净。若上了战场,虽说家庭收入会少了些,倒也不是经营不下去。但上战场岂是儿戏,一不小心就是马革裹尸。家中少了以为男性,许多事做起来就不方便了。这样一想倒也略担心起来。
‘啧,上战场就上战场呗。有什么好担心的。’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柳轻霜疑惑的望了望四周。
‘真是傻,自己一个人呆着岂不是更好,无拘无束。莫非你希望梁若海带着小妾回来?让宋蓉蓉和你争宠。老天,我可不耐烦看宅斗剧。’那戏谑带着嘲讽伴随着无奈的声音又在柳轻霜耳边响起。“承认吧,你内心也不想他回来。”
“你是谁?谁在说话?”柳轻霜厉声喝道。
等了半晌,那道声音却不在响起,之前的一起似乎是柳轻霜的幻觉。但她可以肯定那如恶魔般引诱的声音的确响起过。她内心确实在担心梁若海上战场的事,但她真正担心的是梁若海走之后家里的处境,对梁若海本身的担心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很快。梁氏哭哭啼啼的回到家,嘴里哀嚎着:“我的儿啊!”柳轻霜便知上战场的人选落到梁若海身上了。
一周后,梁若海风尘仆仆的归家。身后跟着一美貌女子,估摸着是宋蓉蓉。柳轻霜抬眼仔细观察宋蓉蓉。
她确实很漂亮,不是那种艳丽,给人侵略性,冲击性的美,而是温婉幸福的美。皮肤白皙,身材小巧玲珑,再加上那副小鸟依人的姿态很能让人升起保护欲。
柳轻霜反观自己,常年一袭红衣,清新俊秀的脸蛋,加上平时恬淡的性子,和身上的红衣总有种矛盾的感觉。只是那飞扬的眉角才减轻了这股矛盾。
“母亲,族长怎么说?真要我上战场?”梁若海眉头紧皱。颇有一种忧郁公子的气质,说实话,梁若海长得不赖,脸如雕刻般分明,眉目端正,剑眉斜飞,无端的给人一种器宇轩昂的感觉。可谓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呜···我的儿呀,我去求了族长,他死不松口啊!”梁氏悲愤的说道,一边掩面垂泣。
“母亲别急,我这就去拿钱找族长打点一下,族长不行就找里长。我就不信谁和钱过不去。”梁若海握紧了拳头。
不久后,梁若海垂头丧气的回来。
“我儿,怎样?”梁氏颤着声音问道。
“还能怎样,族长怪我门家自作自受。当初要不是爹看六郎家孤儿寡母的,为了侵占六郎家的田产,六郎也不至于被逼当兵。族里也不至于成为军户。因为这点,族长心里还在怨我们家。”
’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刚来村里的时候,村里人都不大搭理我。‘柳轻霜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很快,族里派人通知梁若海上战场。
几天后,梁若海收拾行李离开了梁家村。前去送行只有梁家的三个女人和一个必须前来的族长。柳轻霜对梁家的极差人缘终于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真是可惜了梁若海那张俊脸。想当初,自家表兄上战场的时候,全城女郎挥泪送别,马车上掷满了绢帕鲜花,车轮压过的辙痕都留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