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父子顿时有些怔住了,他们又不是第一次交税,自是知道那不成文的规矩的,虽说心里不愿,却也是无可奈何,现在突然不收了,他们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村长到底当了多年的村官,也帮着收了这么些年的税,这其中的一些道道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这鼠耗粮并不一定非得收的,像他家就从来没交过,所以范里正一发话,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忙推了推寒大爷爷,“寒老哥,你们家永方的税粮还没交呢。”
寒永方虽出外打工不在家,但他的口分田是没退的,一直由寒永远种着,不过人家可不像寒永松那般黑心,让兄弟白种地,他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帮寒永远多占几亩口分田罢了,地里的粮食他是一点也不要的,也是为了保住那口分田,寒永远每年都会帮兄弟把这税粮给交了。
其实不只是他们家,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都是这样干的,毕竟比起佃地主的田,这朝庭给的口分田对于农户来说还是比较稳当的,至少只要交得起税,人家就不会收回去,可以一直种到出丁,不像地主老爷一个不高兴,说收就收回去了,而且那五五租比起这税粮来也不见少得到哪去。
还有些懵然的寒大爷爷,接收到村长的眼色,多少也明白过来了,忙应了声,带着儿子把放在一旁的粮食扛了过来,帮着二儿子把今年的税粮也给交了,当然得知这是一家子,范里正自然也没收寒永方的鼠耗粮。
两个成丁户,可就省下了一石的粮食了,这意外之喜,让寒大爷爷父子差点当场大笑出来。
还好两人还知道这样会吸引仇恨,硬是忍住了,只是感激的朝范里正道了谢,又感激的看了寒初雪两眼,他们也不傻,范里正会这样做,肯定就是看在二丫的面子上的。
随后,两人便赶紧把剩下来的粮食挑回家去了。
年年交税,该挑多少粮食来交税,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他们这样突然多出一石来,不赶紧挑回家,可就会招人眼了。
等大爷爷他们离开后,寒初雪也朝范里正道了谢,人家既然给自己面子,自己当然也不能不识趣。
“范里正多谢了,待过些时日我家的豆子下来了,再送些给里正大人尝尝鲜。”
寒家的各种豆子就要下来了,而在怀集这一带种这些东西的人家并不多,所以这些看似不值钱的玩意,在怀集这还是挺拿得出手的,果然范里正一听她这般说,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如此,老头子在这就先谢谢姑娘了。”
寒初雪又笑着回了句不必客气,两人正打着哈哈,寒玉孝突然伸手拉了拉她。
寒初雪纳闷看去,“怎么了?”
“小堂姐,咱爹娘来了。”
寒初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寒永竹夫妇挑着粮食,正排在队伍后面,这两人显然是来晚了。
寒玉孝扯着寒初雪的袖子,一脸可怜巴巴的,“小堂姐,三爷爷他们不要脸的抢走了咱家五亩地的收成,爹娘气得好几天没睡好,所以今天才起晚了。”
寒初雪有些意外的一挑眉,看向欧立梅,“怎么回事?”
她这段时间镇上家里两头跑,忙完麻布又忙花生油的事,所以并没怎么注意村子里发生的事,不过欧立梅天天跟那些去寒家帮忙的妇人混在一起,倒是对村子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的,立时附到她耳边,低声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寒初雪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只剩一脸的意外、错愕。
她还真没想到,寒秀才那一家子居然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原来,当初寒秀才为了表示自己一碗水会端平,便把自己的十亩免税田,平均分给了寒永松和寒永竹两家种,结果收成时,寒永松因为太懒又不会种地,五亩免税田加上他自己的五亩口分田,全都收成惨淡,正如琴姨他们所料般,连税粮都凑不齐。
本来寒大爷爷还为此特意跟家里人商量了好几回,想借粮给他,让他先交了税粮,以后再慢慢的还回来,却不想寒永松根本不愿意借粮,而是直接打上了寒永竹那五亩免税田的主意。
也不知他是怎么跟寒秀才说的,寒秀才居然还真听他的了,不管寒大爷爷怎么劝,还是咬死寒永竹已经不是自己儿子了,没资格种自己的免税田,硬是把那五亩地收了回去。
那五亩地是寒永竹眼看农时就要过了,才从寒秀才那硬磨过来的,所以种得有些晚,稻子也就比别人家的熟得晚了一些,所以还没有收,结果就是寒永竹夫妇白白忙活了几个月,到头来全便宜了寒永松。
“听说是因为老爷子阻止了,否则五老爷他们气得都要去把那些稻子一把火给烧了。”
寒初雪赞同的点点头,这要是换成她,她也会情愿一把火给烧了也不会便宜寒永松那种人的,不过寒永竹夫妇最后会忍下来,只怕还是顾忌到寒玉华的名声问题,否则以这两人的个性,绝对不会肯吃这么一个大亏的。
寒玉孝咬着牙握着小拳头,“爹娘说以后也不认他们了,咱和哥姐也不认,以后他们就是饿死,穷死,没有儿子送终,咱家也不管了。”
寒玉海也在一旁点头道,“没错,咱爷爷也说了,以后再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就算他以后没儿送终也是自己找的。”
寒初雪眨了眨眼,小萌娃这话显然不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而是听到大人说过的,这里面的信息挺多的呢。
询问的看向欧立梅,欧立梅立时会意的悄声把听来的消息小声说了,“听说老爷子会让五老爷他们开宗立枝,其实是给寒秀才留的一条后路,万一日后寒永松靠不上,也能把五老爷一家并回去,免得他没儿孙养老送终。”
寒初雪顿然恍悟,当时她就奇怪大爷爷怎么会直接让寒永竹一家开宗立枝,原来这里面还藏了这么一个深意。
开宗立枝听起来比分枝别宗更重大一些,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自由度更大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