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间爬上脊背,夏治心绪不宁地吞咽着唾沫,眼珠子几乎掉落在林放身上,望着他的目光极为复杂。
林放无奈道:“殿下年幼,你若想听他叫一声父皇,只怕要等来年。”
夏治哪里在乎什么父皇还是母后,他有更为担心的事情!迈开脚步朝林放走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天王盖地虎?”
林放眉间微蹙,狐疑地望着他:“……皇上?”
夏治脚步一顿:“小鸡炖蘑菇。”你是二百五。
林放:“……”
林放脸上满是莫名其妙的表情,夏治陡然松了口气,绷紧的脊背缓缓放下,将提到半空中的心脏塞回肚子里,堂而皇之地伸了个懒腰:“朕饿了,来人呐,传膳!”
皇上要吃小鸡炖蘑菇,膳房里一顿鸡飞狗跳,总算将菜肴炮制出来,为了迎合圣上的口味,特地加了许多红辣椒,色泽鲜亮,却也呛人。
太子眼巴巴地瞅着吃食,林放便抱着他同坐于桌前,望着呈上来的几道菜,不由得皱了皱眉:“皇上何时换了口味?”几乎每道菜里都有辣椒,记得幼年时夏治并不爱吃口重的东西。
夏治刚伸出筷子夹了块鸡腿肉,被他冷不丁一句话吓掉半条命,搜刮了一下记忆才想起小皇帝原本爱吃什么。他脑子快速转悠起来,冲林放挤眉弄眼道:“还不是你不顾场合便动手动脚,朕多吃些辣,也好叫你有个顾忌。”
林放愕然,眨眼间便明白他在抱怨什么,目光顿时幽深起来,嘴角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将孩子递给乳娘,沉声道:“抱下去。”
可怜太子殿下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被强行带走,急的哇哇大哭。
夏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今天接二连三出岔子,吓得他魂飞魄散,看来往后要小心谨慎,不能再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可他跟林放越发亲密,难免有些放纵,不能时时刻刻谨言慎行。
林放抄起筷子,麻利地将辣椒全都挑出来扔进夏治碗里,挑眉道:“皇上若不乐意,直说便是,何必故作委屈?”他便是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快活无穷,夏治不从又如何?
夏治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望着碗里的红辣椒欲哭无泪,他只是喜欢辣味,可不喜欢吃辣椒啊!
在林放不动声色的注视下,夏治硬生生将小半碗辣椒吞进肚子里,林放这才罢休,轻飘飘道:“想来近日皇上身体多有不便,臣忙于秋闱一事,便不来叨扰了。”随即拂袖而去。
夏治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喉咙里火辣辣的,张着嘴望着头顶的纱帐,唉声叹气,嘴唇已经微微泛起红肿。
福秀轻手轻脚地倒了杯热茶端过去,瞥见他家主子嘴巴上的异样,慌忙低下头,心中莫名对林世子升起一股敬仰之情。
热茶从喉间滚过,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夏治喝的肚子圆鼓鼓的,抱着肚皮平躺在床上,还不忘问道:“福秀,朕问你,方才林放教太子唤朕‘爸爸’,是何缘故?”
福秀笑道:“寻常人家孩子便叫‘爸爸’,也有人唤作‘阿父’,世子教的乃是宫外的叫法,奴才小时候也是如此。”
夏治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仔细回想了一下,小皇帝年幼时不受宠,一年也见不着老皇帝几次,宫女太监也只敢在他面前提起“皇上”两个字,其他称呼是万万不敢提的。
方才他那般大惊小怪,只怕林放心中要起疑了。夏治挠头,他完全不知道这一茬,全都是电视剧里学来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差错。
从雍庆宫赶回太后宫里这一路上,林书和脸色阴沉,额头上冷汗涟涟。宫女小心地伺候在身后,只不知发生何事,心内惴惴。
进入内殿,四下再无外人,林书和道:“将剪刀拿来。”
宫女惶恐,但见她神色冷厉,不敢不从,慌忙拿了把钝了的剪刀给她。
“出去。”林书和冷冰冰地命令道。宫女退下,她长出一口气,望着怀中的夹袄,负气之下拿起剪刀便用力剪下去。剪刀却并不锋利,一剪子结束,不过在外层破了道口子。林书和气愤之下连着剪了几次,依旧无法将夹袄剪成碎片,反而越发气恼,呼吸急促,羞于言齿的尴尬与愤怒令她无所适从,心绪难平。
“哼!”她嚯地站起身,将剪刀重重扔在地上,抓住那件夹袄便冲了出去。宫女大惊失色,匆匆忙忙追过去,却在雍和宫外被人拦住。
殿内。
林晴眉接了夏从到宫内照看,方才看着宫人替他洗漱,便见她那个妹妹怒气冲冲地进来,兜头朝她扔了件东西。她顺手接过,看到夹袄上破碎的痕迹,脸色陡变,乳娘赶忙将小王爷抱下去,紧紧关上宫门。
林晴眉皱眉:“你这是何意?”
林书和冷哼一声,大剌剌道:“今日太子殿下去了皇上宫里歇息,我好心给他送件御寒的衣物,只可惜,东西没送出去,人倒是吓丢了半条命。”
林晴眉将夹袄轻轻放在案上,并未接话。
林书和自顾自道:“我竟在那里看到了林放,而且……”骇然的神色浮现在她脸上,瞳孔皱缩,仿佛又想起当时撞见的画面,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颤抖,“如此下作之事,为何你先前从未告诉过我?”
“如何下作?”林晴眉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来轻啜一口,“你既受到惊吓,想来是胆子太小,这皇宫内院,不知隐藏着多少阴魂罗刹,若是受不住,便早早回家去,以免父亲担忧。”
如此轻描淡写,毫不上心,叫林书和心气难平,质问道:“父亲不曾告知我真相,你也不曾,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林家的女儿?”
林晴眉眉目低垂,并不搭腔。
林书和负气,握紧拳头望着面前无动于衷的人,冷笑道:“姐姐,你可是皇后,皇上与堂兄秽乱宫闱,你却如此忍气吞声,不敢过问半句,与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废人有何区别?”
砰——
话音未落,林晴眉陡然抬手,掌中茶杯落地,应声而碎,茶水四溅,溅在林书和脚背上,烫得她瑟缩着朝后退了一步。
林晴眉凤目凌厉:“你只当本宫是废人一个,所以才敢如此放肆,想要取而代之?”
毫不留情地质问已经撕破姐妹情深的假象,顿时让林书和无言以对,脸色苍白。
林晴眉冷笑:“不愧是丞相府中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竟连长幼尊卑都不顾,实在有辱门楣。丞相若是知晓你今日所为,便知送你入宫实在失策,你且回府,好自反省,切莫再惹出事端。”
林书和不忿,咬牙道:“你如此急着赶我回府,不过是怕我抢了你的位置。”
“如此你倒可试上一试,”林晴眉心中暗骂了一句‘蠢货’,威胁道,“你若冥顽不灵,本宫即刻在此将你赐死,想来丞相为了林氏一族的稳固,也不敢与本宫置气。”
一声“赐死”着实将久在深闺的女子吓得不轻,林书和身体摇晃,嘴角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来人,安排车马,送二小姐回府。”
是夜,在宫内横行无忌多时的相府小姐乘着一辆马车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连带着一同送回去的,还有那件破掉的夹袄。太后闻讯前来阻止,人却已经出了皇宫大门。
林晴眉道:“姑母若还认我这个侄女儿,便不可太过偏袒她一人。”
入夜,林书和到达府邸,拿着那件夹袄便进了书房,书房中林丞相、谋士早已在列。
林丞相道:“如何?”
林书和随手将夹袄扔进一旁的火盆里,敛眉道:“姐姐如今已是皇后,不再是我林家的女儿。今日为了一个后位便可扬言将我赐死,来日为了开办女学之事便也会倒向皇上,与父亲作对,父亲不可再心慈手软,贻误大局。”
林丞相赞许地望着她:“不愧是我的女儿,行事果断,临危不惧,丝毫不输晴眉。你若为后,我林氏一族当再进一步。连日来你也辛苦,先回去歇息吧。”
林书和躬身退下,谋士道:“丞相以为如何?”
林丞相迟疑起来:“再等等吧。”
晴眉不受控制,固然可气,可书和如此狠绝,丝毫不念姐妹情谊,若他日再与他意见相左,只怕要闹得天翻地覆。两个女儿,都不是省心的东西!
自打吃了半碗辣椒之后,夏治一连好几天上厕所的时间都比往常要长久,其中酸爽一言难尽。本来就着急上火,心情不爽,林放又一连好几日没有进宫,更让他心头火气——摆明就是知道他最近不宜房事,索性扔到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夏治气得咬牙,朗声吩咐道:“福秀,下次林世子再入宫求见,直接将他轰出去,不必来禀。”
殿外却毫无动静,夏治探着脖子喊道:“福秀?”
依旧无人作答。
夏治头顶冒烟,一个个的都不听使唤了!
他直接起身朝外走,口中嘀咕:“小兔崽子又跑哪儿去猫着……”冷不丁撞在一人身上,当即踉跄着后退一步,捂着鼻尖喝道,“走路不长眼睛?”
抬头一看,心中却是一喜,只是这笑意尚未传到眼角,便强行压了回去,硬邦邦道:“你来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