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烂漫的日子里，艾信书坐在柜台里抬头一直看着灯。
“现在是大白天，灯还没亮。”陈余年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对当上一店之主这件事如此不情愿。
“哦。”艾信书放下仰起的脖子，眉眼间没有丝毫生气。
“都当老板了，你翻翻你面前那小抽屉瞧瞧里面塞了多少钱，怎么还整天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我要是当年也能像你二叔一样开一家店，当个小老板，你师娘哪能至于隔三差五就埋怨两句，怪我不争气，怪我没能让她如她那些旧时朋友一样当上阔太太？”
陈余年特地穿了西装，又不知道从哪捯饬来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果然比以前时髦许多。
“师父，你也知道这是我二叔开的店，又不是我艾信书的店，我有什么好满足的。”
艾信书苦笑一声，不过还是对陈余年的穿衣打扮表示了肯定。
“不过师父，这眼镜倒是挺配您的。”
陈余年听了艾信书的话摘下了眼镜，捏了捏鼻梁骨。
“还不是你师娘，对了，还有秋宝搞的鬼。信书你说，我戴个眼镜穿个西装就能让她成了阔太太了？”
“师娘觉得能就能呗，您一分钱不花白赚一身打扮不说，还能哄得师娘高兴。师父，要是有您这样的生意，一天一百单我都愿意接。”
这边正说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人，瘦瘦的，头发却已经剩的不多。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门口的店员已经专业且负责地迎了上去。
中年人朝着店员笑笑：“我找你们老板。”
“好的，请跟我来。”
当中年人走到艾信书面前的时候，还在抬头望着灯的艾信书这才回过神来。
“您好，您是？”艾信书自然且有礼貌地问了中年人。
“我姓曹，叫曹利发，是艾立海的好朋友。”中年人不着痕迹地仔细打量着艾信书。
可是再怎么装作不经意，这么近的距离，艾信书还是感受到了曹利发眼神中的那股打量和揣测，这让艾信书很不舒服。
“不好意思，曹先生。艾立海老板有事不在店里，所以这几天店里的事会由我暂时代管，如果您有私事找艾老板，那就请过段日子再来，如果您想为家里买些家具，我可以陪您去看看，挑一挑。”
艾信书没来由地有些不喜欢这位曹利发先生，所以一番话也是说得不冷不热。
曹利发看站在柜台里的年轻人，神情坦荡，眉眼间似乎与艾立海还有着几分相似，心里好像大概猜测到了什么。虽然只听过你有一个女儿，可是你艾立海在鱼望闯荡了这么多年，年轻时拼起命来也是说得上号的人物，美人美酒在怀，擦枪走火有个私生子倒也不算让我太吃惊。
曹利发看着艾信书眼神渐渐亮了起来，比少毛的脑袋还亮。
“小侄，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和你父额，我和立海，算起来都认识二十多年了。当年我们刚刚相识的时候，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天不怕地不怕的都还是愣头青呢。所以论起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曹叔叔。”
既不说有事，也不买东西，反而突然开始攀起了旧，曹利发说着说着就差把他和艾立海的关系说成生死兄弟了。
“我最近在谈一笔大生意，不过我的能力有限，一个人真的吃不下，所以之前我和立海也曾彻夜长谈过好几次，如今我已经说服了他跟我一起投资这个项目，我今天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来看看立海说好的资金准备好了没有。”
曹利发一脸真诚说得有理有据。
“曹利发，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胡诌，看来大胡子对你手下留了不少情了嘛。怎么？债还清了？”
阿才，从开店那天就一直跟着艾立海做的小伙计，不过现在已经成了店里的管家了，论资历论经验，艾信书也得叫一声才叔。
“大胡子？”艾信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当初追到宽二家里要债的大胡子。
“哼，阿才，你现在跟着艾立海混的不错嘛，混成了人模，就忘记了过去的狗样？”
曹利发很多年之前确实辉煌过一段时日，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又河西，谁知道皇帝明年又会轮到谁家做。
“曾经的狗样比起现在的狗样，总归还是要好上一点的。”阿才冷笑一声。
都是从市井里爬起来的小人物，骨子里怎么会忘了尖酸刻薄。
“你！”
曹利发憋着气转脸跟艾信书点了点头：“小哥，我还有事要忙，今天就不跟你闲聊了，下次我再和你好好讲讲我和立海的故事。回见。”
曹利发转身黑着脸甩袖而去。
“才叔，这个人到底是谁啊？”艾信书问阿才。
阿才走近到柜台前，朝着艾信书笑笑。
“小老板，这个人叫曹利发。以前确实和老板认识，曾经还帮过老板的忙，所以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仅仅到普通朋友的程度而已，更加谈不上什么生死兄弟，那都是胡扯。后来这个曹利发沾上了赌，但凡沾赌的人，赢了还想赢，输了不甘心总以为下一把能搏回来，可是有了下一把就总有下下一把，永远没了头。所以年轻时拼下的那些家产都被他败光了不说，屁股后头还欠了一大把，于是这个曹利发就开始跟老板借钱，可是借了几次越借越多，老板也就不再搭理他了。小老板你要当心，这个曹利发过来准是没好事，肯定又是来借钱的。您可千万别上了当，把钱给了他这种赌鬼，就跟拿肉包子打了狗一个样。”
“才叔，我知道了。我不会信他的鬼话的。”
艾信书朝阿才点了点头。
阿才又扭头跟陈余年打了声招呼：“陈师傅，小老板还小，您替我照应着点别让他吃了亏，我后面还有事得先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