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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移。
漆黑的深渊底终于渐渐有了亮光。
洛汐汐突然顿足,美目满含惊讶,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那边竟是一片豁然开朗……
苍郁的碧青色树木简直就像是原始森林一般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将下方那潺潺的流水笼罩在幽暗的树影之中,恍惚间竟是让人有一种世界都是被埋葬在树林之中的感觉。
凝神细望,五颜六色的瓜果明晃晃的挂在枝头,圆润硕大。
溪水潺潺,水光粼粼,折射而出的白光令得她的双目隐隐作痛,那清澈的溪水被阳光炙烤的渐渐升温,水面有着乳白色的雾气袅娜四散。
不仅如此,两边的绝壑之上皆是有着绿色覆盖,叠青泻翠。
洛汐汐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副绝美的画卷一般,但又不像是画卷,因为任何丹青妙手也休想描绘的出这样一处尘外仙境。
葫芦也醒来了,指着前方道:“娘亲,就是这里。”
说着,葫芦从她的肩膀上跳下来,带着她在密林间艰难前行。
拨开一人高的草丛,前方有着一面绝壑耸立,冰冷的石壁之上有着一张鬼神般的狰狞面孔,嘴中獠牙森森,冰冷的水汽在它的面孔上汇成水珠缓缓淌下,远远看去,似是挂在嘴角的鲜血一般。
洛汐汐悚然心惊,几欲晕厥。
她颤声道:“这是什么?图腾?”
葫芦仔细的盯着那狰狞的兽面,认真的点头道:“这是……赤鬼的图腾。”
赤鬼?
赤鬼是一个军队,建于玄洛皇朝开创者洛无极在位之时,专为在位之王做些隐秘之事,因为赤鬼的强大,所以在皇朝王位的交接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便是统领赤鬼的权利,从某一方面来说,掌握赤鬼就相当于成为了皇朝之主,玄洛的王。
但在很久之前,玄洛皇朝便没了赤鬼。
洛汐汐走到了那面绝壑之前,凝目细望,她的脸似是都贴在了那狰狞的兽面上,微微侧脸,像是在倾听着这蛮兽图腾的耳语。
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慌忙自怀中摸出先前白袍老者交与她的符印,那是赤鬼的符印,而赤鬼符印上面所刻画的图案,恰好与这绝壑上的兽面图腾相同。
原来这便是白衫老者赠予她的造化。
葫芦忽然开口道:“娘亲,那边还有一处洞府。”
洛汐汐循着葫芦的目光望去,前方的景象随之出现在她的眼帘之中:一座洞府开辟于绝壑之间,葱郁的林木在其周遭聚拢,同时有着一条银龙般的瀑布在洞府旁的峭壁上垂落下来,显得极为幽静,清雅。
洞府府门未锁,洛汐汐推门进去。
嗡嗡……前脚刚刚迈进,一股浓郁的天元地气便是扑面而来,精纯而又晦涩,像极了自亘古开天之时至纯至净的气息。
走在洞府内,洛汐汐感觉像是沐浴在天元地气的海洋中,她环目四周,墙壁上刻画着关乎赤鬼的图案,似是自皇朝初建之时所有关于赤鬼的一切,都在此处。
洛汐汐春葱般的玉手紧紧攥着那枚赤鬼符印,这等机缘,她怎会不好好把握。
葫芦笑道:“娘亲,你安心在此闭关,我绝不打扰你。”
洛汐汐展眉一笑,轻轻揉了揉她小脑袋:“乖。”
……
彼时。
楼兰湖外。
白衫老者还是窝在躺椅中,静谧安详。
他那张似木板般的僵硬的脸庞忽然露出笑容,牙齿很白,同时略显浑浊的双目也泛着光,然后沉吟似的喃喃低语:“也不知道这丫头能做到哪种地步,是否能重新聚拢赤鬼,又是否能将涣散的赤鬼重新整饬。”
接着他缓缓的站起身子,向着远处极目眺望。
那个方向,正是先前洛汐汐所说的被朦胧青影所笼罩的城池,城池中,有个恍惚的人声,还有着十八位刀侍。
良久,老者缓缓收回神思,又凝目的望向小茅屋‘楼兰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深沉的笑。
老者颤巍巍的伸出手,像是轻抚着面前的空气,幽幽喟叹道:“看见的看不见的…都是天意。”
……
洞府中。
洛汐汐盘膝而坐,姣好的身姿周围有着细粉一般的淡淡光影点缀着,精纯晦涩的天元地气似是受到了某种感应一般,竟都朝着她的眉心袅娜而去。
而这一瞬间,洛汐汐突然感觉有着一股惊涛骇浪般势头的风暴席卷着她的大脑,剧痛无比。
啊……尖锐而凄厉的声音自其咽喉挤出,娇躯颤抖,原本绝美的面颊也因为剧痛而变得狰狞扭曲,神色极为痛苦。
她本不想叫痛,因为在葫芦的面前,她想尽自己所能表现的云淡风轻,但奈何这种痛苦远胜于她曾经所遭受的一切,在复杂的情感面前,她口中痛苦的叫声变得极为奇特。
须臾,她的意识渐渐消失。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洞府门口的一处巨大岩石上,是葫芦将她抱到这里的,将落未落的熔金余晖洒在她的身上,而葫芦则是在她身旁支颐凝坐。
看到洛汐汐醒来,葫芦笑道:“娘亲,你醒了?”
洛汐汐揉着脑袋,紧蹙着黛眉,心口传来的疼痛仍旧是让她的脑子有些混沌,缓了很久后方才苦笑着颤声道:“这是我第几次昏过去了?”
葫芦嘟囔着嘴,不忍心的道:“这几天下来,已经是第六次昏倒了。”
洛汐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使得昏沉的意识清醒了许多,然后起身再次向着洞府之内走去。
望着娘亲倔强的背影,葫芦眼中似已有着两行凝脂清泪淌下,心中很难过娘亲这么拼命。
站在洞府壁画的面前,洛汐汐根据脑中的记忆继续向下研习,之前她所参悟的大都是关乎赤鬼的苦修与厮杀,生存与死亡,但接下来的这幅壁画的风格却是截然相反。
——碧蓝的天空中含蕴着几朵疏淡的云,和风吹拂,似雪般洁白的云片轻轻掠过起伏连绵的山脉,然后停滞在那棱棱的山脊上,巍峨耸立的山脉片片叠青泻翠,然而再往下,直至山脚,竟都是沙尘土粒,俨然一片凄凉萧索。
茫茫沙漠中,开出了一朵花。
那朵花很小很白,微微垂着花蕊,似是深陷沉思。
洛汐汐神思涌动,清澈的眸子在此刻间充满了神韵,她仔细观望着眼前的壁画,思索着,参悟着。
……
睁开酸痛沉重的眼皮,洛汐汐露出苦笑。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昏倒了。
葫芦小手捧着些瓜果递到她的面前:“娘亲,吃些东西吧。”
洛汐汐笑着接过:“乖女儿。”
葫芦手托着香腮,故作淡然实则担忧的幽幽道:“娘亲何必要这么拼?”
洛汐汐美目先是一滞,后展眉一笑,揉着葫芦的脑袋道:“送你个礼物要不要?”
葫芦的眼睛亮起了光,连连点头:“要。”
洛汐汐笑道:“这个礼物就是…我现在带你回家。”
葫芦欣喜若狂,而后又小心翼翼的问:“也就是说娘亲不用再进入这座洞府了吧?”
洛汐汐点点头。
葫芦放声大呼,雀跃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孩子。
在此处修行了约莫有两个月的时间,也是时候该离开了,临别之时,洛汐汐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座洞府,这里有着关乎赤鬼的一切,而此刻赤鬼的一切尽数都在她的脑中,她就像是一个从未加入赤鬼反而经历过赤鬼的一切的女帝,是以她对这座洞府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感。
别离总是伤感,但却不得不别离。
人生岂非正是在一次次的别离与邂逅中碰撞出绝妙的火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