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曰:琉璃的女人心,只愿相守与最爱。
农历四月二十,暗黑,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偷闲,那一夜香间坊灯火通明,全体歇业,所有的莺莺艳艳都齐聚在暖香阁中。
她们的主人要生了。
产婆,小丫头,还有嬷嬷,进进出出的有些慌乱。
或许,这是香间坊第一次有人待产吧。
热水。
热水。
产婆不停地喊着,也伴随着女人的低叫。
终于,一声婴啼划过漆黑的夜空,清亮的嗓音惊醒了期待许久的姑娘们。
“生了。”
“生了。”
叽叽喳喳的开心中,更多的是对这孩子的一份祝福。
“是个女孩。”产婆沉稳的透过半敞的窗宣布着。
“哎,怎么是女孩啊,女孩命苦啊。”
“晚香是希望生男的,知道了,她又要哭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更多的是慨叹身为女人的不公平……
一记响雷,雨突然倾盆而下,阴沉了一整天的云终于撒下了漫天的雨网,田野中、池塘里、街道上,雨如珠玉落盘般清脆的奏响了欢畅的交响曲。
久旱逢甘露,凤城的老百姓听着这雨声,从睡梦中欣喜的醒来,开了窗,手掌接着雨,再从指缝间一滴一滴的落下,感受着雨的清新,雨的生命力。
女孩的出生,似乎给凤城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女孩随娘的姓,凌姓,名唤伊璃。
凌伊璃,伊人如琉璃,取其流光溢彩、瑰丽精致、细腻含蓄之意。
……
……
……
香间坊的早晨一向都是从中午开始。
“小姐,小姐,起来了。”一声低叫吵醒了伊璃,她揉着眼睛望着流苏低垂的窗帘,阳光渗透进人间的角角落落,一室的幽暗与点点丝丝的光线矛盾的揉和进她的小屋,也涤荡了她的心神,把昨日里的不快慢慢的氲散开来。
“进来吧。”伊璃扶着床头坐起,慵懒如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世间最公平的对待就是时间,无论贫富贵贱,无论年老年少,它不会为王子而慢行,也不会为乞丐而疾跑。
十六的花季,这样的年纪,普通的或是官宦家的女儿早就嫁了出去。
而她,来提亲的不是肥粗扁胖,就是三妻四妾的恶俗男子。
昨日,凤城的太守来提亲,娘拒绝了,娘说再不济也不能嫁一个有妻室的人,虽然是二房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难道,因了这香间坊的出身就嫁不得好人家吗?
幸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宁愿就这样陪着娘一辈子。
丫头雪落轻推了门,盈盈的笑意写在脸上,那笑颜将伊璃的思绪从阴霾中拉了回来,“小姐,不是说好今天一大早要去棋馆吗?”
伊璃恍然捶了捶头,“哦,我忘记了。”
今天是十年才一次的凤城棋赛,方圆百里的奇人异士皆会参加,这么大的场面,错过了才是可惜。
“小姐,那快换衣服吧,我也去换了。”雪落把准备好了的罩衫靴子整齐的放在她的面前,乐颠颠的跑出去了。
看得出,雪落的期待绝对不少于她。
每一次心烦气躁时,伊璃都会跑出香间坊,去逛街,会去凤城城外的梅山看山花看野草看漫山的无限清幽,而雪落会陪着她一起疯一起笑。
一个小丫头,呆在一起久了,自然就通了心气,明里是丫头,实则比姐妹还亲。
出来多了,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比香间坊要阳光灿烂的多了。
……
收起心思,伊璃利落的换好了一身淡青的罩衫,绾好了发,望着镜中着男装的俊美容颜,竟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这样的面容不知要迷倒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了。
推开了房门,雪落已经等在了门外。
一主一仆,一个‘少爷’一个‘小厮’,一前一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暖香阁。
伊璃看到娘立在门口的梧桐树下,正望着那心形的叶子和黄绿色的小花怔怔的出神。
她拉着雪落以手示意只轻轻的走,只想躲过娘,让娘知道她又跑出去玩,不知要增多少的担心。
才走两步,娘已然转身,手里绞着一片梧桐的叶子,幽幽道,“伊璃,要早点回来呀。”
伊璃望着娘,她知道娘是无奈的,娘知道此刻即使留住了她一时,她还是会寻着机会再跑出去,这么些年,没有谁比娘更了解她。
“娘,放心,晚饭前我一定回来。”陪着娘一起吃晚饭,是伊璃多年不改的好习惯。
娘拿着一块碎银子放在她的手上,“去吃些东西,别饿着了。”
伊璃收了银子点了点头,经过了娘的身边,转眼出了暖香阁,她知道娘还在望着她的背影。
奶娘说男装的她象极了娘经常痴望的那幅画中的男子。
那是爹吧,却除了娘,没有人知道。
她见过那画,有一次娘睡着了,画摊在桌子上,她望着画中的男子俊美邪魅,而她居然有五分象他,尤其是她的鼻子,鹰钩一样的绝对不是娘的再版,象极了画中了那个他。
娘不说,她也知道,那就是她爹。
娘总是默默的倚栏而望,仿佛是要望断满天的云彩,望断曲转回廊间的悠长古道。
只有她知道,娘其实是盼望着那条路上爹的白马车会突然的出现吧。
相思红豆,红豆想思。
女人的心是水做的骨肉,娘的心苦楚而酸麻。
娘是被采摘的女人花,无人观赏,她只会慢慢老去。
她的出身,她不怨娘。
她宁愿凄清的走过一生,也不要与不爱的人相守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