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市集,啥东西都有的买。
秦深先割了一扇肉、又买了些二罗细面儿,紧接着文琅便领她去寻一家估衣铺。
往南头大街上走就有估衣铺子。
估衣铺是卖二手旧衣服的,衣服大多是货郎走街串巷收来的,或者是当铺里过了时间死号的当头儿。
他们不必亲自走进铺子里去挑选,已有伙计在门口就摆起了长摊子。
摊子上衣服一件压着一件,叠成一大堆,每件衣服上都写有暗码,标着衣服的底价,这件衣服最低卖多少都有定例,只不过是用当铺的“当字”写得,一般人不认得。
“唉——这件大皮袄咯,大滩羊的筒子,三九只当过个春喏,五百个大子儿一件啦,要了我再给砍点,您要您开了口嘞”
小伙一件接着一件唱卖,有声有色,十分吸引人。
皮袄子秦深只有看看的份,她倒是替文琅选了件半新的对襟棉袄,虽然上头打了个补丁,可料子还是松软暖和的,另配着棉裤,毛窝一套。
她想着文琅在宫里头当值,半夜天冷,就是现在买了冬天也可少算一件,便抬手问伙计要价儿。
“是给这位兄弟选的吧?没得说,保准暖和,您是个眼光人,这件最是实惠,只要三百个子整一套您拿走!”
伙计见来了生意,便歇了嗓子专心招呼。
“不必了,现天转暖,宫里头三季衣裳都给做,不必虑着我——本就是替你来买的。”
文琅摇头,示意不必替他忙活看,他见秦深心里惦念着自己,面上虽还是淡淡的,但心坎里一阵流着暖意。
秦深细想也是,便不和伙计还价了。
她还是在摊子上挑选,瞅见一件**分新的杏色春裙,薄棉内衬外头也是料缎子,袖口上还绣着几朵暗纹杏花,心里十分中意,可琢磨一定不便宜就放到了一边。
伙计是什么人精,忙拿起春裙对她道:
“喜欢就带走,就冲娘子你这眼光,一定给你个实价,半两银子成不成?”
“贵了些。”
秦深摇了摇头,顺手又拿起边上的石青色衫裙里外翻看,料子柔软,成色也还不错,想着这颜色买去给娘亲穿,也十分衬人。
伙计眼珠提溜转儿,跟着捞起石青衫裙道:
“这套也好,给家里的长辈穿,最是大方的!娘子莫要犹豫,不如两套带走,我折算个便宜价儿给你?”
秦深沉吟了会儿,比出一个四的手势,淡淡讨价:
“四百文,两套我都拿走。”
伙计怪叫一声,连连摇头,笑得十分为难:
“这不是开玩笑么,这两件衣服放到布庄里去,没个三两银子下不了!就是自己扯布做,也不及我卖的便宜,七百文,不能再少了。”
“那算了,我再别处看看。”
秦深试探着说了一句。
这里卖衣服的行情她还真不了解,凭着原主的记忆,也从未买过成品的衣服,都是自家扯布来做,就是扯一般些的三梭布,也要大几百文一匹,做成衣服少不得也要三四百文一套。
难道真的是她还价还狠了?
眼瞅着伙计没有要挽留她的意思,秦深心里一叹,只好扭头走开。
可方抬步出去,手却被文琅拽住,伫步在原地,只听他温吞开口,如春风拂面:
“小哥儿,我娘子是真喜欢,只是碍着囊中羞涩,只好还你个底价,我另添你二十文,你做个人情半卖半送吧。”
伙计听这话,拧着眉头好一阵不吭声,只是文琅一脸温笑,说话也彬彬有礼,好商好量的叫人遍体舒畅。
罢了罢了,就算个人情卖了吧。
“成吧,四百二十文,我做你回头生意!”
落地砸坑就这么定了。
秦深摸出一粒银锞子,伙计捧着去边上的银楼,用银剪子对半剪开,称了恰好半两银,又另找了八十个铜板子给她。
收好衣服,她还想着去边上的布庄看看,能不能挑匹三梭布,回去给荆禾和庚子做两套春衫来穿。
路上远了估衣铺,秦深喃喃道:
“就差了二十文钱,还是你有面儿,他单是卖与你了。”
文琅浅笑着解释与她听:
“我认得衣服上的当字,两件儿加一块的底价就是四百文,他白吆喝半天,哪能一杯茶水钱也没捞到?自然是不肯卖你的,多添了二十文,他便也顺坡下驴了。”
秦深不禁对文琅刮目相看,竟还有认当字的本事儿?
文琅低首,扣好她鬓角的散落的头发,淡道:
“宫里藏书阁多是这种杂书,我闲来无事翻到的,那时觉得家里穷困,多是要典当东西出去,怕叫黑心的当铺蒙骗了,便起了兴致学了些,不想今日便用到了。”
那件杏色的春衫很衬秦深,能为她买下了,他心里也高兴。
文琅的温柔神态,让秦深心中一悸,她略有些慌乱的别开眼,为自己莫名脸红找了个理由,瓮声道:
“头发……好些日子未洗了,油得慌,你别摸——”
“去买些皂角和藻豆吧,还有洗澡用的茯苓猪胰子,女儿家别亏着自己。”
“还是别了吧……钱不得用在刀口上嘛?”
“你不想要?”
文琅笑着反问一句。
“想……”
秦深老实的点了点头,太他妈想了!
上辈子作为对自己严格要求的美容顾问,别说最基本的个人卫生了,每日补水面膜、美白精华导入那都是少不了的功课,可到了这里,连洗头洗澡都成了奢侈的事儿。
由着文琅宠着纵着,她终是抵不过内心的**,进了一家水粉铺子,买了些藻豆和皂角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她问了问铺子里的胭脂水粉,那价格高的令她瞠目结舌。
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其实古代的脂粉无非是米磨出来的,工序也简单,若她能自己做些出来,又是一条挣钱的路子。只不过现在手里没本钱,也没工夫,只好来日再看了。
点了点买下的东西,真是大丰收。
猪肉面粉儿、藻豆皂角、还有成衣布匹,她另给庚子买了一提细白糕点,满当的装了一背篓。
两人这般花销,三两银子已去了一半,不过秦深心里却十分满足。
至少家里又多了一条来钱的路子,不必每月紧巴巴盼着文琅的例钱,她自己也可以挣钱养活,不然总伸手问文琅讨钱花,她自己也不舒坦。
想着回去能美美洗个澡,她脚步轻快,不自觉便哼起了小曲儿。
文琅一路凝着笑意,说笑打趣。
两人追着西落的太阳,搭着南城门外的牛车,一晃一摇的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