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心下吃惊,她就不相信像梁伯禽那样的人,会在牢狱中投缳自尽!
见秦深万不相信的表情,廖氏紧跟着道:
“真真的事儿,就下午方送进牢房,还未提审呢,就自己死去了!这会子,怕是尸身都已拉回梁家院啦!”
拧着眉头,秦深稍一思忖,心里明白过来!
哪有什么向天呼冤的事儿!
但凡是上吊死的人,因自身体重牵引,一定是喉咙先断,头往下掉的,只有从后面被人勒死绞死的,才是脊柱先断,仰面朝天!
梁伯禽不是自尽,是被人在牢房里勒死,伪装成上吊自尽的样子的。
会是谁干的?
不知怎得,她下意识想起那时文琅变脸,欲杀梁伯禽的架势,心里难免惴惴难安。
她正愁绪不断时,只听庚子开口说话,直愣愣的抛下一句道:
“这种坏人,死有余辜,姥娘你替他急什么?他死了,再没人欺负我娘,我才是要笑死的!”
廖氏无奈,又与庚子说道不清,只同秦深说道:
“这事传得邪乎,都说梁小子死得不甘心,冤枉的很,只怕梁家难缠,还要上门吵闹呢——听说为赎回尸身,梁家花儿不少银子,指不定要上咱家讹上一笔,姑爷这会儿又不在家,你为了避嫌,也万万不得再出面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深头疼欲裂,并着剑指,揉了揉眼角处的穴位,叹道:
“他们只当我叫妖精附了身,勾引男人色迷心窍,白送了性命!呵呵,拿捏不上实证,现下听风就是雨,都祭出鬼怪的混账话来了……叫我还能怎么解释?算了,由他们去吧。”
廖氏急了,忙道:
“你昏头了!女儿家在世,名节最是要紧的,你既做了宦妻,自然要比别人多担待几分,而且,而且……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身边人想想哇!”
这话出口,怪惹得秦深投去不解的眼神。
廖氏心里一慌,忙摆手解释道:
“我这把岁数,没脸没皮的,也不怕外人刮刺了,只是庚哥儿还小,日后要进学堂念书的,你自当为他着想,还有——”
她顿了顿,低下头,把手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秦深当即明白过来。
说一千道一万,自家娘亲还是最在乎肚子里的孩子,生怕日后受她这个姐姐声名所累,叫人背后嘲笑。
说心中不凉那是假的,但她同廖氏,已然生不起气来了,更多的是些无奈。
“那你叫我如何办?我只一张嘴,天下说闲话的又有多少?叫我逢人解释一通,我怕是三寸长舌也不够使的。”
廖氏双手搓着衣服下摆,面色很是纠结,支支吾吾的想说话。
“我倒是想了一招,你若同意,咱们先使使?”
“什么?”
秦深挺诧异,这个当口,廖氏竟还有力敌鬼怪谣言的对策?
“你等着,我去拿——”
廖氏下了决心,便一跺脚扭身去储间端来一个黑瓷小瓮,竟是秦深从未见过的物什。
“这是何物?我怎么从未在家里见过?”
“我、我刚才,才弄了来的。”
廖氏心虚不已,别看眸子不敢看自己女儿。
秦深一听就知她再说谎,这小瓮落灰严重,一定是在哪个犄角旮旯藏匿了许多日子的。
她当即掀开瓮盖一看——
里头竟是一只三斤重的赤色朱宫!
朱宫,即变色龙,用朱砂喂养至七斤,等其遍体发红后,再千捶万杵的捣碎了,点在处子手臂上,也就成了守宫砂。
秦深不可思议的将目光投在了廖氏身上,发问的声音亦有些颤抖:
“你藏了多久的?是什么意思?连你这个当亲娘的也信不过我了?”
廖氏退了一步,跟着下了泪:
“我也是为了你好哇,早知会有今日,你初嫁了的时候,我就应该与你点上的,哪里还有今日的风言风语啊!”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他做什么啊?!”
秦深大声回了。
“深儿,咱们认命吧,不是娘逼你跟那些人妥协,只是看你与姑爷相处甚好,娘也要劝劝你,男人都一个样,头一次信了你帮着惩处了坏人,下一次呢,再一次呢?难保他不见疑啊!你点了它,给外头人看看便罢,当紧的是给姑爷吃一颗定心丸吧!”
秦深气得抬手就要砸了那瓮!
“我看是给你吃颗定心丸吧?若你受不得闲话,只为肚子里的根儿打算,横竖我是不值钱的女儿,你趁早搬了去,与我这个品行不端的断了亲,了个干净!”
廖氏从秦深手里抢下小瓮,瘫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恸极了。
那模样儿,倒像是要把眼睛哭瞎了一般,她抽抽噎噎,几乎没要厥过去。
一句话也不辩,她只一昧的哭,双手不停抹着泪儿,脸上满是伤至深的绝望,显然被秦深的话儿刺激的不轻。
倒是秦深发泄了心中的郁气,好了一些。
又叫她这般一哭,生怕她肚子有个好歹,当下也不敢再说气话相激了。
颓然拉了把马札坐下,心头空荡荡的。
论说怪,她又能怪得了哪个?
廖氏不疼她么?十月怀胎生的,不可能没心肠,秦山死了,她们母女浮萍一般相依为命,期间感情哪样又不是真的?
只是廖氏这辈子的心病就是无子,一概软弱脾性,都是叫这块心病拖累的。现下好不容易得了这一胎,心里多少有些偏重。
再说文琅,自己了解他的品性,受得又是现代男女平等的教育,如何又能拿自己的三观,去要求廖氏无谓人言?
不同三观下,自有不同的打算,又怎么辨别孰对孰错呢?
罢了罢了——
秦深想明白了,只好长长叹了一声,她从廖氏怀里取出小瓮,径自往堂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