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往她颈边儿扎去,可惜未刺破一点皮肉,自己却整个人飞了出去,一屁墩砸在地上,四脚朝天,半天起不来身。
“谁、你是谁?”
光头男见来人生得好似铁塔一座,黧黑的脸上寒意毕露,一道锐利的眼光射来,叫他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有人的凶恶,不过横眉立睛,大气武声的打干雷,但有的人,面上不动声色,但光一双眼睛,已叫人怵得魂不附体。
后者必定经历过万般生死,手中淌过的性命更是数不胜数。
“滚!”
太簇低声一喝,连刀都未拔出鞘。
那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趟买卖恐得丢了性命,便仓惶丢下手里的刀子,扭身往外奔逃而去。
秦水见他俩逃了,更是没有二话,在地上连滚带爬,手脚并用,一并向竹林外跑去。
等着吧,一个都别想逃!
秦深捡起地上的刀子,割断了束缚庚子的绳子,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在了荆小妹的身上。
小妹神志并不清楚,浑身发烫发颤,除了哆嗦着双唇呢喃外,她的泪水早已淌干。
略吃力的背起她,秦深一步一晃的向外走去。
从太簇身边擦肩而过时,方冷冷丢下句:
“从前,我只当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现在我晓得我错了,你与他们并无二般!”
太簇心里乱成一团麻,以前从未质疑过的事情,却因为秦深的话儿,让他此刻备受煎熬。
他紧紧握住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秦深本不愿送小妹去村里大夫处看诊,但回家后,小妹一直下身淋血不断,整个人又高烧不退,满口说的都是胡话。
没了法子,秦深只好摸出钱袋来,叫庚子去村口把大夫请上门来。
庚子一个人坐在屋外的台沿上,一言不发,他手腕软软的垂着,脱臼的骨头尚且还没有归为。
难为他年纪小,这般磨人的痛楚却半点不见他哼哼。
秦深责怪自己疏忽了他,只道:
“我同你一块去吧,顺便让大夫替你正一正骨儿,别耽搁下来,再落了什么毛病。”
庚子摇了摇头,张口咬住了钱袋,闷不吭声就往院子外走去。
“诶,等等吧!”
廖氏从屋子里快步走出。
她和廖梳杏才从慈云寺回来,碰上这等事,早就慌乱了心神,虽然十分心疼小妹的模样,但念及她日后的名声,还是匆忙把庚子喊了住:
“这大夫一请回来,难保村子里给传成啥样了,日后叫小妹如何再嫁人?依我看再熬上一熬吧,若晚上还是这副光景,咱们再做道理?”
“等不了,再耽搁连性命怕都晚了。”
秦深犹豫了很久,才同庚子道:
“你别请大夫了,替我买几味药材回来,别人若是问起了,就说你姥娘的胎不好了,要添几味养一养。”
廖氏忙问:“你能治么?”
“我只能试试——”
秦深叹了一声,目中皆是不忍,轻声道:
“只是就算保住了性命,日后怕也再难怀孕生子了。”
闻此言,庚子的头垂得更低了。
廖氏惊呼一声,不敢相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
桂心三分,伏龙胆一钱,碾成细末用温酒调服。
半个时辰后,出血渐渐止住了。
秦深又用黄连六钱,牛膝、甘草各四钱,把药煎出来兑以温水,搅帕子给荆小妹擦洗下身,半个时辰一次,大约三次之后,血已完全止住了。
又煎了些清热解毒的汤药灌下,为她敷着冷帕子降温,一直折腾到夜里二更,热度才渐渐退了下去。
有胃口吃些米汤,秦深心里松了口气,知道性命是保住了。
药还要接着吃,她一直守在灶房的小炉子边,拿葵扇看着药罐子。
实在困极了,便托着腮打个盹儿,一听沸起的药水顶开罐盖的声音,又下意识惊醒过来——
忙抄起桌案上的帕子,握着罐柄,把药汁倒进了瓷碗中。
端出灶房,已是天际露白,鸡鸣时分。
廖氏守着小妹,倒是廖梳杏一夜未归,不知跑去了哪里。
端着药碗,秦深才走至院中一半,忽闻小妹房里凄厉的哭声,再接着,便是廖氏措不及防的劝慰声:
“你且莫要难过了,即便怀不上孩子,哪有不做人的道理了,深儿还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救下来,你这一头碰死了去,岂不是要辜负她了!没有婆家要,咱家养你一辈子呀!”
秦深脸色一沉,匆忙步了进去,啪嗒把药碗搁在桌上,对着廖氏怒声道:
“你又凭白说了什么?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娘长点心成不成啊?”
荆小妹哭得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若非廖氏阻拦者,她怕是已一头撞在桌角上了。
但见秦深进来,小妹在地上爬着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深姐姐!廖姨说的可是真的么?我真的、真的……”
她一边嚎啕,一边说话,抽噎噎的叫人心里纠成了一团。
秦深不忍,也不愿意哄骗她。
这种事情早早断了心思也好,挺过去了便也挺过去了,便蹲下身,抚着她的后背说:
“姐姐我没本事,救你不及,那些坏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只等着救你性命过来,再去收拾他们。我虽要劝你,可性命在你手里,你当真不想活了,先也暂等等,等亲眼见了恶人伏诛,再撇下咱们去吧。”
廖氏没见过这么劝人的,心急的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深冷冷斜睨的目光一凝,把舌尖上的话吞下了下去。
荆小妹抱着头,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面如死灰,原本清澈灵动眼中,只剩下灰黑一片。
幸好,她的眼底尚有几分刻骨的怨恨,怨天也好,恨人也罢,至少能让秦深暗暗松下一口气:
有些人虽为了仇恨活着,但也成了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秦深不再担心小妹会继续寻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替小妹好好收拾了那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