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脸色发白,失魂落魄的从茶房里走了出来。
毛氏见她神色不对,便上前搀扶问道:
“怎么了?他又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这副脸色?”
摇了摇头,秦深牢牢握住了毛氏的手,低声道:
“走,我要回滩头村去,除非我亲口听孟冬再说一遍,不然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毛氏从未见过秦深这般神色,虽不知为何,但也知道她心里存了事且迫切的想知道,自己不好多加追问,只紧接应道:
“好,我去套骡车,咱们不回药铺了,现在就回村子里去!”
两人并肩快步,走过了宫门外长长的砖道,然后架上骡车从南城门一路驶出,往滩头村疾行而去。
路上,毛氏也有担忧:孟冬虽然在滩头村,可滩头村也不小,要上哪里寻她去?
秦深脑子里一团浆糊,自然也不知具体上哪里找她。
现下她的脑海中只有文琅一个人,那些过往的疑点,一个个又重新回闪而过,让她背脊发凉,紧攥的手心里俱是冷汗。
才到西林院子,毛氏呵住了骡子后,率先跳下了车,然后把秦深扶了下来。
“咱们去问问山子吧,村长老头死了后,现在属他威望最高,若有新搬过来的陌生女子,他那里兴许会有些消息。”
毛氏把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
秦深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现在也别无办法,若是孟冬真的在东厂的控制之下,凭自己的本事,恐难以找到,只能抱着一点希望,先去问问山子和蓉娘吧。
毕竟孟冬怀着身子,要想顺利诞生龙子,免不得要衣食起居、抓药问诊的,不可能关押起来,跟村子毫无接触。
“咦,这不是蓉娘么?”
秦深尚且没有迈进院子,便见乡道上蓉娘急匆匆的赶来了。
以为有什么消息,她立刻迎了上去,问道:
“你寻我?可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了?”
蓉娘走的急,满头是汗,她伸出衣袖擦拭了一把,喘匀了气息方道:
“不是村子里,是你娘,廖姨动了胎气见红了,怕是要不好!你快去看看吧,你虽与她有了嫌隙,可孩子无过,也是你爹有可能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秦深耳边嗡的一声,心里叫苦不迭:
真是祸不单行,她这心事重重,只想找到孟冬问个清楚明白,怎么廖氏那又出了岔子?!
毛氏也在边上干着急,跟着劝说秦深:
“再不对付也是亲娘,咱们去看看吧,这一胎是她的命根子,若保不住了,怕是廖姨真是要伤心欲绝了……”
秦深长叹一声,攥紧的手松开,擦了擦手心的里的汗,抬头道:
“走吧,我们去秦家院子,她那胎自打过了头仨月,一直稳当的很,怎么会突然不好?蓉娘你仔细与我说说状况。”
“好!”
一路上,蓉娘把整件事清楚的说了一遍。
原来自从秦水死了以后,林氏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对着大儿媳廖氏百依百顺,好的不得了。
从前她摆足了恶婆婆的架势,指东骂西,差事奴役,动辄打骂,轻则言语刮刺,绝没有半分好脸色的。
可秦水死了,秦家唯一的香火希望全在廖氏的肚子里,林氏为了死后下地能跟祖宗交代,免不得上了十足的心。
除了一改往日脾气态度,她还拼命拜佛求药,一定要廖氏生下男胎来。
说是前几日,林氏去一处寺庙求了副送子偏方回家,她没敢告诉廖氏,只偷偷拌在了她的饭菜里,哄骗着给了吃下去——
今日晌午边,廖氏便开始腹疼如绞,隐约见了红,林氏当即吓得六神无主!
还是廖梳杏跑出来请大夫,她在半路遇上了蓉娘,便央求蓉娘去西林院子把秦深请过去给廖氏看病。
因为滩头村的大夫庸碌无能,还是个男的,多有不便,且当时小妹的病也是秦深给治好的,这件事廖梳杏是知晓的,所以便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秦深又气又烦,什么烂七八糟的送子偏方,吃得怕是命都送了,光是落胎倒还算轻缓的了!
“嫂子,你不必跟我去了,还得劳烦你,再回城里药铺一趟——”
毛氏心里明白,立刻接话道:
“我晓得,村里有些药材不齐全,你施展不开,我这就赶骡车回去,但凡是用的到的,我都拿一些过来。”
“好,劳烦你了。”
秦深信任毛氏亦是知道些药理的,虽然自己没见到廖氏,无法开出具体的方子抓药,但大体上的药材就那么几样,只请她立刻拿来要紧,毕竟保胎这种事,要的还是一个快字。
毛氏抄小路回去了,蓉娘陪着秦深一块,一刻不停的赶往秦家大院。
还未进院,便听见廖氏凄厉的哭喊叫骂声。
秦深从来不知道,这些难听、腌臜的字眼,还能从这个软弱娘的口中骂出来。
那林氏呢,她眼中绝望,瘫坐在院子里任由廖氏谩骂,一句还嘴的话也说不出来。
见秦深来了,她的眼底燃起一丝希望,吭哧吭哧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住了她的袖子,急切问道:
“你娘、你娘的胎还保的住么?这是你亲弟弟啊,你可千万要保住她啊!”
“我又不是大夫,如何能指望我?阿奶你若是长得心,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能抱上大孙子了,现在这孩子要是掉了,也是你亲手给杀了的,下了黄泉路,你跟我爹解释去吧!”
林氏呜得一声,老泪纵横。
秦水死了,被秦深活活阉死的,因为有锦衣卫威胁,她敢怒不敢言!
现在她唯一的孙儿也要没了,林氏失魂落魄之下,渐渐恶向胆边生,她牢牢盯住秦深的目光,变得怨毒而愤恨!
“是你,都是你——你个丧门星,绝户头,是你克得咱家这个样子,你个贱人,你把我儿子的命还回来!”
秦深见她扑了过来,忙扭身避开——
她没时间跟这个老婆子掰扯,便急急看向了边上的蓉娘。
蓉娘点了点头,上前抱住了林氏的腰身,拔声宽慰道:
“您消停些吧,既请了她过来,就叫她好好医治啊,现下还没落胎呢,还能救!”
林氏像丧失了理智,她张牙舞爪的,只想撕烂了秦深的脸,皲裂的手掌,挣扎中拍在蓉娘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秦深担心蓉娘力气小,治不住林氏,便把目光落在了廖梳杏身上。
廖梳杏却冷冷站在一边,眼底满是算计打量,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甚至,她盼望着秦深耽搁在院子里,让屋子里头的廖氏没有办法得到救治。
“表姐,姑姑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吧?”
“你希望如此?”
秦深知道她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她和廖氏亲近,无非也是仰仗她的庇护,一旦这个男胎顺利诞下,廖氏花在她身上的心思,可就没有现在多了。
更甚者,要是没有这一胎,廖氏所有的家底,说不定会交到她廖梳杏的手里。
“我当然不希望,只是你阿奶疯了,先是乱给偏方吃,然后又把你拦在院子里——落了胎全是她的责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可是把你请来的人。”
廖梳杏已经把自己的责任全撇干净了,她只安心等着廖氏落了这胎。
“让开——”
秦深被廖梳杏挡在了门前,听见里头廖氏渐渐小下去的惨叫声,便冷笑道:
“你大可继续拦着我,耽搁下去,大人也保不住!当时候,我要杀你,你看谁护你?”
秦深一道寒意透骨的眼神瞥去——
廖梳杏浑身一哆嗦,犹豫的放下了胳膊……
秦深冷笑一声,推开屋门迈步进去,然后反手将门关了起来,再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