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大公的来意。林黛玉道:“既然君子看得起我一介书生, 我便为您略尽绵薄之力。”
女大公笑道:“君愿投效, 陛下心胸宽大,启用贤才无论男女贵贱。自然不会亏待了才人。”
她取出授勋的旨意,推到了林黛玉的跟前。
林黛玉却将授勋的旨意轻轻地推了回去。
女大公提醒:“安娜, 陛下早已知晓你的身世。使臣团就住在皇宫边上。”
林黛玉平静道:“陛下与阁下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世, 便该知道,我背井离乡, 孤身西来, 只为自己心意圆满、念头通达, 而非求富贵显达。我今日愿意襄助陛下,只为陛下兴科举, 废关税, 确实有益民生。”
毕竟,科举,比起察举, 确实更有利于选贤任能。艾伦一世选拔分派执政官, 为废除关税作准备, 如果关税真能废除, 民众就能更加自由, 日子更好过。
“但, 就事论事,为此事略尽绵薄之力, 不代表我从此投效于陛下。”
海瑟薇盯住她, 半晌笑了:“难怪皇兄说......罢了。这道授勋的旨意我会禀明皇兄留着, 随时欢迎你改变主意。”
窗外天光半明,海瑟薇身姿摇曳地出门了。
林黛玉尽了礼数,送她出去了,回来怔怔地,一时想着薛宝琴送来的东方的音讯,一时想着女大公传下的旨意,心乱如麻,不由长叹。
这一场内战的进度推得极快。
从教会收割了大量财富的艾伦一世,整军备,招募雇佣兵,取得了大部分贵族和农民的支持,相对他的支持者,叛乱的贵族竟然可算是少数了。
因此,只用了半年时间,艾伦一世便差不多镇压了抗拒皇室派遣执政官的少数贵族。
皇党以一种相当酷烈的手段,灭了好几家风评颇差的领主满门,原来小动作颇多的贵族,一下子安静下来。放弃了武力反叛的贵族们服输似的——至少表面上服输似的,对于置换土地、分封,更加热衷,一时之间,竟然对着皇室,争相表起忠心。
同年,关卡税收制度,正式废除。
卢士特的大部分封地,都迎来了皇室指派的执政官,而这些执政官是带着自己的班子去的。这些班子,多半是早在波拿,就经考试选出的。
皇室执政一到当地,就宣布辞退了领主聘请的大量事务官,取而代之以他们自己的班子。
治理卢士特所需要的文官数目,不是一个小数字。各地却也频现人手空缺。
为了满足大量的执行政务者的需求,艾伦一世正式宣布建立文官制度,学习东方的模式,在各地以考试选拔文官,择优录取,将选中者经皇室批准,各地执政官申请,分往各地。
以考试,而不以出身论,不靠关系,一时轰动了整个卢士特,大量的识文断字的年轻人、甚至是中年人涌入试场。
还有一些家境稍可的,都开始鼓励、供应起后辈读书。
艾伦一世明令天下,只以成绩论英雄,别无其他。
此事激起了轩然大波,而各地的教会学校,在顺服于艾伦一世,由他亲自指派的神官来到之后,悄然减少了神学内容,增加了科学内容,与资产阶级兴建的初等学校一起,为艾伦一世的文官制度添砖加瓦。
林黛玉的《决斗》在这场内战里扮演了一个催化剂的角色。
《决斗》的篇幅很短,但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匕首一样的力量。它飞快地在波拿蔓延——宛如瘟疫——上流社会与底层社会一起蔓延着名为《决斗》的“瘟疫”。
在底层社会,这个故事,这篇,最开始是从农民、小商人、工匠、磨坊主等人中间流传,然后迅速地为整个第三等级所喜爱。
先是《社会修道院》,然后是《决斗》,在这些低贱的人们心中,这位女作家的地位一下子比原来还拔高了许多。
而上流社会里,人们悄悄地都在说:这位作家小姐,给女大公做了副手,无名无份,却位卑权高,海瑟薇颇为尊重她的意见,堪称副相。
一个女子,乃至于一个异族的女子,受这样的器重,本不像话。奈何女大公早已是实至名归的帝国宰相大臣,手下下辖无数事务官。
有此珠玉在前,连带着许多贵族女子都任性了许多,更不讲究晚宴逆流前的礼仪了。
因文官考试不曾限制男女,甚至有一些女子也参与了考试。颇出了几位女事务官。
艾伦一世对此不发一言,做默认的态度,皇室又现在正是强势的时候,人们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林黛玉所受到的诘难便一下子少了许多。
原来责难她的报纸一夕之间变作了哑巴,东谈风,西论月,唯独忘记了自己曾经如何诘难过这位女作家。
东方使团语言不大通,又被皇室派人严密看着,兼之使团中,颇有些王贾薛史几家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团名义上的首领王爷,每日参加上流社会的宴席,却从未碰见这位女作家,更竟不知道安娜.林便是王朝通缉的要犯之一。
“物价降了。”林黛玉浏览了一遍最近的花费,颇为欣慰,随即精神一松,便揉了揉眉心,解了外衣,吩咐侍女取毯子来。
侍女将毯子取过来的时候,她却已经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眉目疲倦。
这一小睡,醒来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昏了。
她是被紧促的风声、急促的说话声吵醒的。
窗外,天色晦暗,狂风大作。侍从领命而来:“安娜小姐,海瑟薇大公请您过去!”
白练蹿过黑沉沉的天际,刹那照亮天际,狂风作响,闷闷的,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诸国的军队,宣言朕暴虐无度,早已陈兵边界。国门洞开,朕,却今日才知道消息。”
宫廷里,皇帝背着手,脸色跟天色一样压抑:“诸卿有什么意见?”
宫廷里,众多皇帝的心腹大臣站在台阶下,面面相觑。海瑟薇立在皇帝下右侧,林黛玉也被叫来,站在海瑟薇背后的屏风后,听到这里,也不免吃惊。
内患未平,卢士特国内一些地方还在持续的内战,贵族们表面臣服,私底下小动作却多的很;关税虽降,沿途的“盗匪”却起,个个装备着骑士武力。有些领地上执政官几乎是刚派过去,就“意外”死亡了,消耗得特别快。
如此情况,外患又起,只怕不妙。
“陛下,必然是边境贵族勾结外国,趁着内战,引狼入室!请陛下立刻出兵回击!”军事大臣出道。
经济大臣则急忙反对:“不可!光是内战,陛下雇佣军队,购买军火,训练士兵,源源不断的粮草运往国内各地。就已耗了大半从教会搜来的浮财。哪里还有钱对外打仗?要臣说,大家各家都是亲戚。陛下逼得太狠,只恐怕要逼得大家更生反意,现在国库实在拿不出钱了。既然他们打的是陛下暴虐的旗号,那不如陛下在国内退一步,大家和和气气;对外,就让他们打一笔秋风。等退了外敌,我们再休养生息,有钱了,再收拾国内,也不迟啊?”
军事大臣冷笑道:“割地求和?忍气吞声?你说的倒轻巧!外敌如虎狼,哪里管什么亲戚情分?说是亲戚,也不见当年往年战争中,他们把吞了卢士特的土地再吐出来!泰西各国的贵族都沾亲带故,都是亲戚。他们拍拍屁股一跑,到哪国不是做封君贵族呢?我国的平民却遭殃了,而陛下一统卢士特之志向,更是从此变作泡影了!”
大臣们便分成了两派,吵翻了天。
被他们吵得头疼,皇帝又看向女大公:“海瑟薇,你的意见?”
海瑟薇沉吟不语,半晌道:“陛下又何必问臣。今日到了这个时辰,才召集群臣,陛下心内,想必早有决断。”
皇帝反复踱步。大臣们吵得越发脸红脖子粗。
半晌,砰,皇帝低吼道:“够了,都住嘴!”
大臣们吓得齐齐噤声。室内安静得只听得见窗外的暴雨。
事出紧急,顾不得点起室内所有的灯,宫廷虽大,却光线晦暗。
晦暗的室内,艾伦一世的面容半隐在黑暗里:“朕已做了决定。去传令前线,派人接替尤金的位置。告诉尤金,干的不错。叫他换个地方,继续打。”
军事大臣大喜过望,连忙领命而去。
经济大臣叫道:“陛下!”
艾伦一世却道:“朕意已决,卿家们不必多言。往常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一次,我若不打这一仗,退了这一步,不但国外以为卢士特软弱可欺,要占朕的便宜;国内,也前功尽弃了。”
海瑟薇道:“那皇兄,军费何所出?”
皇帝道:“传令下去,加税。”
海瑟薇迟疑。
皇帝道:“不必犹豫。只要撑到打赢了这一仗,腾出手来收拾国内,即可。”
“只要打赢了这一仗......”
同年,内战的硝烟尚未完全平息,各国联军,已经陈兵卢士特边境。
国内,皇帝下令召开三级会议。
卢士特的三级议会,是三个等级少有的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交谈的会议,通常是在卢士特遇到重大的政治、经济困难时召开,皇室在做下重大决策之前向民众询问求援。但,三级会议,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召开过了,形同虚设。
艾伦一世便下令,卢士特各区,都要选出各自的三级会议代表,代表该区的教会、贵族、平民前来波拿。
一时之间,全国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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