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静静地躺在冰棺里,她的脸很安详,据说是死在睡梦里,没有受过任何痛苦。这虽然有安慰人的意思,但如此安详的脸至少没有受过大的委屈。
“好,好的很。如此干干净净的去,也是你的福气。”
宁德胜最后看了女儿一眼,就转身走了出去。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街面上一片混乱。宁士稳和几名忠勇的卫士手持横刀在前面开路,且越王的车驾也着实朴素的很,所以一路有惊无险。
越王府已经空了,人空了,东西也被搬空了,就在宁德胜去看女儿的时候,一伙暴徒冲进王府,大肆劫掠了一番。
除了几个姬妾,就只有几个宁州时代的老家人还在坚守,所有人都披麻戴孝,跪在陈婉儿的门前哭。
屋里灯火昏惨惨,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陈婉儿死于难产,双目圆睁,头颅微微抬起,作呼天抢地状。
床上全是血,被褥甚至被血浸透。
宁德胜望着她的脸,久久之后,嘿了一声,竟露出了笑容。
然后他转身去了自己的书房,临进门时对宁士稳说:“你们都走吧。”
宁士稳跪在廊下磕了两个头,转身吩咐左右:“动手吧。”
一簇火苗从宁德胜的书房烧起的时候,幽云铁骑已经占据了未央宫,并以未央宫为据点向四面八方进取。
长安城首当其冲。
薛燕登上了武定王府里最高的望台,眺望西北方向,看到的是冲天的火光,且不止一处,红云惨淡,惨烈的呼喊声惊天动地,闻之无不变色。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走下楼台,对守在台下的四个头戴斗笠,身背着包袱的人说:“你们走吧,若是能见到他,请告诉他,她的女人是清白的。”
那四个人向薛燕深深一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薛燕一个人穿过空空荡荡的武定王府,来到栖凤厅。
把宁樱的冰棺安放在栖凤厅是她的意思,她相信这也是宁樱的意思。
富丽堂皇的栖凤厅现在堆满了干柴,干柴浇透了火油,墙上、地板上、棺材上……
不仅如此,这间屋子里还堆了六桶火药。
薛燕绕过宁樱,径直来到她的卧室,在她的床上坐下,躺下,闭上眼睛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她睁开眼,笑了。
她坐在宁樱的梳妆台前用她的胭脂水粉精心装扮了自己,然后她走到冰棺前,望着宁樱,说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糯了,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他,却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让我抱憾终身。算了,都过去了。你一个人在那边肯定冷清的很,我来陪陪你吧。”
她端起灵堂前的烛台,微笑着,随手扔了出去。
……
这一晚,成都的夜很冷。
李默独坐书房,为筹备粮草的事操劳,屋里烧着炭盆,炭火很旺,在让人享受着温暖的同时也烤的人口干舌燥。
李默呼唤道:“茶!”
没人回应。
这不奇怪,这段时间萧凤安身子不爽,只有穆坤一个人跟着他。
桑巴拉古起兵造反后,他门下重金豢养的刺客大批南下,潜伏在成都,伺机刺杀他,所以穆坤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他实在是太疲倦了。
李默不忍惊醒他,于是就搁下笔,准备自己去找点酒喝。
外间没有点灯,昏惨惨的。
“谁?”
李默心里一咯噔,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冷清清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是我。”
“你,阿樱?你——”
李默忽然意识到其中有诈,宁樱远在长安,怎么会出现在这?即便是张白露护送她来了,为何孤冷冷的站在那?
宁樱不是汪竹韵,不会搞这些小浪漫。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不是阿樱。”
“是我啊,你呀,时间久了,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声音虽然有点冷,但是宁樱无疑,刺客可以假扮她的容貌,可以模拟她的声音,但不可能这么惟妙惟肖。
“阿樱,真的是你?”
李默不顾一切的抢了过去。
他的阿樱就在面前,对着他微笑。
但触手的却是一团冰冷的雾,他的阿樱像云絮被黑暗撕裂了。
“啊——”
李默惊醒过来,屋里点着灯,烧着炭火,又明亮又温暖。
“怎么啦,大哥?”
坐在门口打盹的穆坤一跃而起,提刀抢了过来。
李默满脸是汗,呼吸急促:
“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什么样的梦?”
李默没有回答,他并非一个迷信的人,却也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也不应该做这样的梦啊。
他忽然潸然泪下:“阿樱她,阿樱她,死了——”
……
未央宫,勤政殿,桑巴拉古阴沉着脸踱来踱去,最后在那张宁是勤传下来的座椅上坐下。这张被民间传的神乎其神的椅子其实很简陋,而且坐在上面也很不舒服。
所以他只坐了一会儿就重新站了起来。
整个长安城现在尽在他的掌握中,生杀予夺,祸福荣辱,只不过是他的一句话。这种操控众生的感觉真的好极了,哪怕只是片刻的享受也知足了。
他的亲随心腹燕小奇领着大将伊墨居海进来。
伊墨居海是女直人,他单膝跪地,以拳砸胸,用女直语报道:“我们觅得了他们的行踪,我们突然发动攻击,我们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丢盔弃甲,损失惨重。”
桑巴拉古道:“我不要听这些,我只想知道她找到了没有?”
伊墨居海眼睛里露出了笑容:“找到了,我们找到了主公你最爱的女人。”
桑巴拉古一脸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他的心头正被阳光照亮。
……
“……车驾在凤仙坡遭遇关中巨匪草上飞的突袭,禁军大将舒云龙、郑铎战死,车队被拦腰截断,又被乱匪冲散。太皇太后崩于乱军,陈王、韩王也不幸遇难。另有多位嫔妃、皇子、公主失踪。皇后娘娘也失踪了。”
宁是敬车驾出长安后,偃旗息鼓,秘密前行,车驾进入周至县后宁是敬做了一个出乎人意料的决定,他舍弃大队一人独进。
其他皇室宗亲则由宁是真、杨师群领队按原定路线继续西行,目标是凤翔府。
但这支队伍并没有走出多远,就在凤仙坡遭到巨匪草上飞的截击。
草上飞是前关中大盗朱八娘的义子,纵横关中多年,情报显示他已被桑巴拉古重金收买,并得到幽州方面的情报支持,然后才在半道捡了个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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