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风间白天出了门这会儿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王蓉想了想,拿了个大点的碗,把晚上剩下的炖肉多盛了一大勺出来,混着风知没动的那碗,一起倒进锅中,加上两瓢水,给灶膛里添足了火,盖上盖,就让它慢慢的在火上炖着。
风知清理好那些工具,将它们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随即脱了上衣,到水缸边舀了两瓢凉水,往身上胡乱泼了几把。
王蓉想起王大丫烧的那两锅开水还剩了一些,主动用木桶装好,拎到风知面前,他却连看都不看,光着膀子捡起他脚边的弓,拾了个板凳,自坐到树底下修他破掉的弓弦去了。
这是还没消气呢?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气性这么大……
生气归生气,身体总不能不顾吧,刚出了汗就吹风,万一着凉生病怎么办,跟谁过不去也不应该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呀。
眼下这个时候,不管谁病了都要耽误不少事。
这样想着,王蓉捡起他随手丢在地上的外衣,帮他抖了抖上面的土,给他披上:“赶紧把衣服穿上,晚上风大,着凉了这么办。”
风知抬手就给掀掉了,头都没回一下:“我没某些人那么金贵,吹两下风而已,死不了人。”
王蓉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心里那股火一下子也上来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有什么话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非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是,我是个粗人,我说话阴阳怪气,不像人家欧阳公子那样器宇不凡,风度翩翩,你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风知闷头继续着手上的活儿,拨拉了两下脚边那堆工具,好想在找什么的样子,拿起一个便往旁边丢一个,摔摔打打的,也不知道在跟谁撒气。
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吧?
王蓉正色沉了脸:“你什么意思?”他这是要干嘛,一句“委屈你了”想跟她一拍两散吗?就为了这点小事?
风知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可你要他解释,他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憋得他难受。
他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这张笨拙的嘴!
“没什么意思,就是生气。”其实风知也知道自己气的很没有道理,明明王蓉都已经跟他解释过来龙去脉了,可看到欧阳休看王蓉的眼神,他心里就是不痛快,他就是生气。
至于气的究竟是对方还是自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废话,她当然知道他在生气了,不生气他现在做这别别扭扭的样子给谁看?
“你心里有气,发出来就是了,什么叫‘我跟着你,真是委屈我了’?”这话要搁在现代,势必会引起一场家庭大战的。
风知闷着头并不说话。
他那句“委屈你了”并不是一时的气话,他是真觉得王蓉跟着自己,有些太委屈她了。
同样是男人,欧阳休对她有什么样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如果当初王蓉先遇到的那个人是欧阳休,说不定她现在就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吃穿不愁不说,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操劳?
自己什么都不能给她,还要让她为家计奔波,这已经很委屈她了,更别说,自己还是戴罪之身……
“没什么,我气糊涂了,随口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嘴里这么说,他却像跟谁赌气似的,从工具堆里面挑出一把凿子,使足了力气想在弓上凿个孔出来,却一不小心用力过大,没来得及收住力道,锋利的凿子穿过木头,直接刺进了他的大拇指。
手中的长弓当啷落地,风知疼的嘶一声倒抽一口凉气,血一下子就出来了。
“怎么了?”王蓉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过去查看,却见风知捂着大拇指,血滴答滴答流了一地:“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那个凿子尖儿上全是锈,扎这一下,看着伤口不大,可万一伤口处理不干净,一不小心破伤风或是感染了,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那可是会要命的。
吵架归吵架,她总不能看着风知受伤不管他吧。
“等着。”王蓉嘱咐他捂好伤口,自己进屋去拿了医药箱子。先前李掌柜想着她经常下地干活,一不小心就容易磕着碰着什么的,特别送了她一瓶伤药,还说以后若有需要,尽管找他拿。
王蓉这人大家也是知道的,碰着好事从来不会瞎客气,她还真就找李掌柜讨要了些类似伤药啊烫伤膏啊这类的这些家庭常用药放在家里备着。
虽然效果难免有些差强人意,不过一般的小伤,对付对付还是可以的。
急急忙忙抱着药箱出来,在几个长相都差不多的小瓷瓶中间挨个翻了翻,这医药箱摆那儿也有段时间了,一直没怎么用过,弄得她现在都记不太清楚哪瓶是干什么的了。
早知道就做上记号了。
还好,最后虽然花费了一番功夫,到底是叫她找到了。
打开瓶塞,倒出药粉,拿一小块纱布沾了,用水化开,然后轻轻点涂在风知的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
王蓉这方面的手艺差了些,一个小小的伤口,被她包的跟断了手指一样。
可能也是觉得不应该和自己过不去,这回风知倒没再耍脾气,老老实实让王蓉给自己上完了药,除了药粉沾到伤口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剩下的时间,都不声不响地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一段小插曲倒是将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一丢丢,趁着风知冷静下来,王蓉觉得有必要跟他好好聊聊,心里有什么疙瘩,一次性说清,省得揣在心里,哪天说不定又要被当成旧账翻出来说,毕竟这夫妻两个过日子的,哪会不吵架闹矛盾的。
重新整理好医药箱子,王蓉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风知那屋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安儿像个落汤鸡一样,浑身湿漉漉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喊:“那是什么破桶子啊,刚用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漏水,有没有人了,赶紧过来帮忙收拾收拾!”
桶子?漏水?
王蓉和风知互相交换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突然一下子,两人似乎同时想起了某件事,不约而同地往左手边的某个角落看去。
那里原本放着一个旧浴桶,不知道多久没人用过了,落了好几层灰,加上都是陈年木头,难免有朽烂的地方,稍微盛点水就开始往外漏,所以就一直丢在那里,也没人碰过。
这会儿那个地方已经空了,估计是王大丫不知道那个浴桶是坏的,便拿去给欧阳休用了。
这下可好,屋里怕是要发大水了。
“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收拾呀!”安儿扫了一圈,发现院子里只有王蓉和风知在,叉上腰就开始吆五喝六起来,看那个嚣张的样子,真把他们当自己家的佣人使唤了。
他倒是一点不见外。
王蓉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对着灶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那边有抹布,旁边还有桶子,你拿走用就是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让他来收拾吗?
安儿打进了欧阳家开始,便只负责伺候欧阳休一个人的衣食住行,说白了,就是帮他穿衣,给他端饭,为他沏茶磨墨什么的,都是些轻松不费力气的活儿,他哪里干过这个?
“我……我……”我了半天,安儿红着脸一跺脚,气急败坏道:“喂,这可是你家啊,你就这么看着不管啊?”那屋里都已经变成一片汪洋,根本下不去脚了,要是收拾起来,弄不好收拾到天亮都收拾不完,王蓉作为女主人,哪有袖手旁观,让客人自己动手的道理?
这会儿知道是她家了,刚才他不还跟到了自己家一样随便吗?
“谁惹出的麻烦谁收拾,你家公子不是要洗澡吗?这回他可以好好的洗了。”一屋子的水,还不够他洗的?
王蓉这意思,明摆着就是不管了。
安儿有些急了:“可这……这怎么睡人啊!”
王蓉理直气壮地笑道:“怎么就不能睡人了?你们睡在床上,那些水在地上,影响你们睡觉吗?”
当然影响了,一屋子的水汽,潮乎乎的,怎么睡啊!
“我不管,你必须立刻给我收拾干净!”安儿颐指气使的叉上腰,又是瞪眼,又是挑眉的。
还必须?
你以为你们住客栈呢,白住还这么多事,王蓉才不吃他这一套:“我要是就不去呢?”欧阳休一来就弄出这么多麻烦,还差点惹得她跟风知吵架,她还惯着他?她看着像那么好欺负的吗?
“你……你……”安儿气得直喘粗气,无头苍蝇似的寻摸了半天,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便随手抓起一个锄头,指着旁边的灶台恶声威胁道:“那你信不信我掀了你的院子!”
“你试试啊。”这回换王蓉面露凶相了。
她给他客气,他当福气是吧?他敢动一下试试,看是他先掀了她的院子,还是她先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