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的秀才老爷衣锦归家,阵仗自是不用说。
王家人一早便得了消息,举家人到村口去迎接。
今天王大娘特地换了身新衣。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给自己做过新衣服了,哪怕逢年过节,也都是拿旧衣服缝一缝,改一改,也就凑活穿了。
现如今却是不同了。她的儿子已经是秀才了,这点小钱自是该花就花,没什么好舍不得的。想她省吃俭用这些年,耗尽家底才将王安邦供了出来,这小子也果然争气,还真就考上了。
这下,平日村里总爱说三道四嘲笑她的那些人可是没话说了吧。
她家安哥儿就是出息,就是有本事,他们再眼红,这种好事也轮不上他们头上!
越想越骄傲,想到自己以后就是秀才老爷的母亲了,王大娘腰板挺得笔直,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一脸得色,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村中其他人也得了消息,除了照例上山帮忙的那些人,下地干活的,在家收拾家务的,纷纷闻讯聚到了村口,只想第一时间一睹新秀才老爷的风采。
张氏身为长媳,自是不能缺席,说实在的,今天她压根就不想来。
不就是中个秀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偏偏家里那两个老家伙还高兴的不得了,当个宝贝似的。
原本王安邦就因着是最小的儿子,又是唯一的人,受尽偏爱,这回功名加身,在两个老家伙心中的地位更是了不得了。
这几日张氏瞧着,那两个老家伙颇有要将家产全部留给王安邦的意思,张氏这个心里气的呀,但她也没有放弃。
再怎么样,大胖可是两个老家伙唯一的孙子,他们心里还是很宝贝他的,家产什么的,肯定有一部分是要留给他们的。
但张氏想要的可不只是一部分而已,她要全部,谁叫王家穷的叮当响,唯一值钱的就是后面那两亩薄田和这三间破屋,要是不能拿到全部的话,根本也值不了几个钱。
幸好的是,王安邦还没成家,至今仍是光棍一个。
他要是成了家,再有个儿子,两个老东西还不得把他捧天上去?如此一来,那点少得可怜的家产,到了他们手里,岂不是连塞牙缝都不够了?
正是考虑到这个,这几天,张氏一直在暗中阻拦王老爹夫妻俩给王安邦说亲,明面上说是王安邦如今身份不一般,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总要听听他自己的意见才成,实际上背地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赵氏也不笨,本来他们二房在分家产这件事上就没有多少希望,她好不容易靠着讨好连个老的,成功扳回了些局面,万一她再多个妯娌,要是娶回来个脑袋笨的就算了,万一是个头脑精明的,前有大房,后有三房,他们夹在中间,岂不是更没戏了吗?
所以她难得的和张氏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妯娌两个齐口劝说两个老的,想尽量拖延王安邦的亲事。
可是王安邦现在回来了,这亲事怕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人群中,张氏和赵氏一左一右站在各自男人身旁。
王老爹一大早便催着他们来这里等着了,眼看都快到中午了,太阳又大,天气又热,两个人都渐渐失去了耐心。
可是既然来都来了,即使心中再不情愿,样子还是要做做的。于是赵氏面上端着温和恬静的笑,一言不发的站在最后,尽力扮演好一个儿媳妇的角色,而张氏也努力压着心中的烦躁,不让自己发火,只是面上总忍不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在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等待之后,终于,在全村人的翘首以盼中,锣鼓队吹吹打打的进了村子,动静之大,估计邻近的几个村子也都听到了。
咱们的秀才老爷王安邦穿着一身青色的麻布长袍,胸前系着大红花,威风不已的坐在半人高的驴子上,走在队伍最后,脸上的得意压都压不住。
王大娘激动的眼中直泛泪花,两只手不住摩挲道:“回来了,回来了!”
王老爹手里攥着烟袋,肩上披了身全是补丁的粗布外套,毫无血色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潮红:“回来了,回来了。”说着,胸中一股病气涌上来,别过头狠狠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