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程南道:“至于先前有位好汉说的,为何贾伯父至此都未出来,众位有所不知,这奏乐最讲心境状态,若提早出来与大家一同吃喝,又如何能静下心来奏乐呢?各位练功时最忌打扰,稍有不慎便有走火之危,奏乐又如何不是呢?”
众人闻言点头,贾乐也走了过来,却听应不答大刺刺问道:“贾兄弟,听说令尊今日奏乐之后会将这云山醉调调的琴谱作为彩头,赠与在场一人,不知是不是真的?”
冯滢闻言莞尔,顾显险些笑出声来,暗道:“这些人当真是一点不懂音律,连我都知那曲子叫做云山醉仙调,他却说云山醉调调,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贾乐果然闻言不悦,却仍是得体道:“不错,家父却有此意。只是家父所作乃是云山醉仙调,非是什么调调曲儿的,应大师只怕是来错了地方吧?”
应不答也不着恼,摸着肚皮笑道:“应不答不请自来,只为有那莫大机缘,将这醉仙调的琴谱求到,便算了事,叨扰叨扰。”
顾显恍然:“这些人果然不是乐圣邀来的。”
再看其他人,听到这琴谱二字都是望了过来,好似都是为这琴谱而来,心道:“这却当真奇怪。”转头问向冯滢道:“滢儿,这些人这辈子怕是都没摸过琴,要这琴谱有何作用?”
冯滢摇了摇头只作不知,顾显见连她都猜不透,便也不再去想。
只听下人快跑而来,在贾乐身旁躬身禀报了些什么,贾乐便面色一整,匆匆而去。
过不片刻便又转回,口中道:“锦妃娘娘驾到,贾府蓬荜生辉!”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身来行礼,只见锦妃身后跟着丁公公邱老太与陈都尉,却不见于萍叶儿,顾显一呆,没料到会在此处遇到他们。
只见锦妃仪态万千,举手投足皆是贵态。
众人中修道人士皆是仅行半礼,其余席位都是行大礼,锦妃唤众人平身,便跟着贾乐坐到一靠前席位之上,也不让贾乐另设高位。
顾显遥遥望去,见锦妃脸上满是虔诚神色,显是真心爱乐之人,只见她招手唤丁公公等人一同坐下,朱唇轻启说着什么,顾显此时内力大涨,运力于耳便将他们所说听个明白。
只听锦妃说道:“多谢义父成全,让本宫能得此天赐良机,亲临乐圣吾师现场演奏,如今本宫只盼时光停留才好,再不需去管那些尔虞我诈。”
丁公公回道:“锦妃娘娘切莫说这等话折煞了老奴,娘娘乃是圣上身边唯一还能办事不受监控之人。这聆音会虽好,听完也就完了,娘娘可万莫灰心,圣上的江山便指望娘娘了。”锦妃叹了口气,便不再说。
席间修道之人虽不似他人一般如此敬畏锦妃,却也因她的到来收敛许多。
只听下人传唤道:“乐圣到!”
便见贾章挺立而来,顾显凝目望去,见贾章气色红润,双目淡然,气质高雅,走路不急不缓,走至琴旁颌首示意众人,也不说话,便坐到琴前。
顾显见他走路,便知他不识道法,但不知为何,当他坐到琴前时,竟能感到凛冽的气概,心中不由一惊:“原来什么东西研究到高处都是相通的!这贾章琴艺必然已臻化境。”
顾显转头看向冯滢,见她专心致志,再看众人,也是被他气度所摄,连那龚季都是露出认真神态。
只见贾章缓抬双手,在琴上一放,琴声有若水波,流向四面八方,在净回谷中荡漾开来。
顾显心中大是受用,只觉这琴声美妙,竟已至夺人心魂的地步。
只见贾章时而轻抚,时而疾拨,双手在琴上上下翻飞,顾显闭目而听,眼前尽是奇景。
只听琴声渐变,不再是水波荡漾,更似是沙场征战,时而激昂,时而悲惋,顾显心境虽随这琴声而变,双拳已攥得发紧,再听一回,琴声似飘摇而又无重心,顾显听得摇摇欲坠,只觉身在云端。
一曲作罢,净回谷鸦雀无声。
许多人已留下泪来,过了片刻,喝彩声不绝于耳,尤其是那张振虎呼得最为响烈。
卢一丹皱眉望去,心生不悦,喝了口茶,冷哼了一声。
贾章似也未料到有这许多粗声汉子大声喊叫,呆了片刻便又恢复潇洒气度,站起身来抱拳道:“献丑献丑!”
顾显心道:“这琴艺与修道竟如此相似,这贾章琴声中包含的道理何尝不是拳法与功法的道理?若每次拨弦都是一次出招,这一曲便是绝世神功,时机分寸当真是精彩绝伦。”
再看冯滢也是一般神态,便问道:“滢儿你觉得如何?”
冯滢点头道:“贾师果然名不虚传,唯一瑕疵便是太过自由了些。”
顾显刚要出声询问,便见那锦妃站了起来。
原来顾显心中想着拳法与琴技之间的相似之处时,贾章便已与众知音听众打过招呼,也没特地先去拜见锦妃,只是从一边走到一边。
此时那锦妃反而早早站起身来,一脸学生神态,与贾章说这什么。贾章闻言笑了一阵,以手在空中拨弄翻飞,仿佛在演示琴技法门,锦妃一脸郑重,点头不已。
贾章走到这边席来,刚要抱拳,便听有人问道:“乐圣,不知你这云山醉仙调的琴谱要赠与谁来?”
众人闻言均露出期待神色。
贾章却道:“不急,不急,诸位都想要这乐谱?”
众人叫声不停,都说自己想要。
贾章见这许多修道中人都要乐谱,不由得甚为疑惑,看向贾乐,贾乐行至他身旁,嘴唇一动,将话送入贾章耳中。
顾显凝神一听,听到“英豪武会”四个字,心中奇道:“我只知有英豪楼,却从未听过英豪武会,只是这武会却与琴谱有何关系?”
只见贾章面色一沉,缓步走到琴旁,举起手来,众人便止了各自话语,静声听他要说些什么。
只见贾章环顾四周,沉声道:“我曾说过要将这云山醉仙调的曲谱赠与到场的一位知音,贾某说过的话,自是不会食言。只不过琴谱识人,若是到了不通音律之人手上,岂不是辱没了音律一道?我本想谈乐评音,选出一位最为有缘的知音将此乐谱赠与...”
说到此时,众人已有喃喃之声,有人更是叫道:“不妥不妥,比试拳脚才好,这拳理与乐理相通,这么比最是公平。”
贾章顿了顿,众人忙噤声而闻,却听贾章继续道:“如今想来,评乐似乎不妥。不如这样,这既然是琴谱,我们便以琴会友。谁弹得最好,谁便得此谱。”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哗然,满口都是不满。
卢一丹喝了一声将众人声音压下,扬声道:“正该如此才是。”
贾章向他望去,见他翩翩神态,心中甚喜,便道:“公子可否抚琴一首?”
卢一丹刚要应答,便听一人喝了一声“我来”,再望去,便见这人飞身而下,在贾章身旁稳稳站住,再看此人,面色黝黑,络腮黑胡,双手满是老茧,四十岁年纪上下,贾章皱眉不语,那人便大刺刺坐下,嘴里笑道:“弹琴有何难?看我汪崛神通!”
原来他练得是手指功夫,一运气,手指便有若精钢一般,直直戳了下去,顾显心头一顿,暗道:“这琴声音如此美妙,这人这么一戳还不将它戳断了去?当真是暴殄天物。”
却听刺耳声响,许多人捂了耳朵,再看那琴却是完好无损,顾显心中一喜:“原来这琴是个宝贝。”
只听啊哟一声,那名唤汪崛的人已被人抓住后领随手扔开,顾显再看那扔开汪崛的人,生得瘦长精干,正是龚季。
只见他嘿嘿笑道:“乐圣话已出口,只说谁弹得好便得此谱,以何方法来弹却是没提。弹琴这劳什子贫道确实不会,但贫道手中黄符却会。”
说着口中念念有声,从背后抽出一把木剑,将黄符挑在剑上,舞剑片刻,将黄符吞入口中。
只见他打个激灵,神态动作已大不相同,说话声音有若黄鹂,竟是女子声音:“奴家献丑了!”
说着便坐在琴前演奏起来,台下不乏口中轻薄之徒:“哟,这不是怡红的小黄鹂么?”
另一人却道:“我看这是怡春的萧妹妹才是。”
又有人说道:“哈哈龚道爷真是妙人,随身带着人家姑娘家的贴身之物,啧啧妙实在是妙!”
顾显一愣,不明其意。
龚季弹完又打个激灵,咧嘴笑道:“哪个龟孙笑我?”说罢笑骂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