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1 / 1)

“唉——我前两天让小乔从库里取了狐皮要给你拼一床毯子,虽比不上你从前用的银虎国狼皮好,但也比这些没用的棉花垫子强。”静妃叹了口气,回身拿出一包药丸,初顺敏立刻翻起了白眼。

“不许闹,这东西你和水煎服了,初云霄现在处处针对我,内务府的老阉人一丁点儿东西都不肯给我了。”静妃气鼓鼓地说:“你要是不喝这个,我就让小乔顿顿给你送姜糖鸡蛋汤。”

“好宝贝儿别气嘛,”初顺敏赖皮般粘了过来,“我喝还不成,诶,你过来。”初顺敏朝静妃勾了勾手指,一脸神秘。

“你又要搞什么鬼主意,想吃什么跟小乔说便是了。”静妃撇撇嘴,十分嫌弃,上一回初顺敏故作神秘地招呼她还不是因为这馋鬼盯上了那暹罗的烤香猪,暹罗香猪是专供正宫二位的佳品,哪怕是妃位上的人,也只能在宫廷宴席上分得薄薄几片,初顺敏做了多年的大将军、皇后,也算是吃遍了山珍海味,唯独对这香猪念念不忘,死缠烂打非要吃到一整条猪腿才肯罢休,多亏小乔身手矫捷脑子机灵,连骗带抢从御厨房拎了整条的猪腿才好。

“瞧你说的,我可有正事了这回。”初顺敏正色道:“越子舒托人给我带了消息。”

“越子舒?”静妃一愣:“难道是···望山道观的越道长?”

“除了他还有哪个越子舒了,”初顺敏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就是我当年从银虎驮回来的那个大仙儿,现在在北山望山道观里头当道长。”

“啊??”静妃稍微迟疑了一下,在她印象中,越子舒向来不苟言笑、也从不轻易与人交往,她倒是听初顺敏提过几次她在银虎救的大仙儿,那可是个风流倜傥不拘小节的人···她一时难以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大仙儿给我递了消息,”初顺敏没理会发愣的静妃,起身出去关上了门,又谨慎地合上窗子,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抻出一张半透明的纸条:“这上的文字你也该认得,我就不念了,以防隔墙有耳。”见她神情严肃,静妃内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难道是···西邑的暗语?”读罢字条,静妃嘴唇微颤,显然是强压着内心的惊愕。

“你既看得懂,就该知道这内容意味着什么。”初顺敏拿过字条埋进炭火盆里,又添了几块新炭,字条一遇了炭火的热气便软软地成了一团灰。

“初云霄···当真能为了区区后位造下如此伤天害理灭国弃家的大孽?!”静妃打了个寒噤,满面的惊讶和恐惧:“会不会是···我理解错了?”

“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初顺敏半张脸藏在油灯的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只听得声音逐渐清冷干脆了起来:“别说是灭国弃家,让她亲手杀人她也都丝毫不会手软了——只要许她荣华富贵,只要许她后半生的繁华,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在沉思,仿佛她初顺敏此时不是这几乎是阶下囚的废后,而是当年稳坐中军帐运筹帷幄挥兵杀敌的虎符大将军,满眼杀气似是要涌出来将她团团围住,瘦削的侧脸在油灯下竟显出几分阴险和毒辣。静妃突然不安了起来。

“快四更了,你也回去歇息吧,”过了半晌,初顺敏探身挑亮了烛火,屋子里稍微明亮了些,她用炭夹子捡了几块还红着的炭给静妃的小手炉换上。

“你不用给我加的,”静妃望着这阴冷的兀自,听着外边依旧不消停的风声,突然有了哭腔:“你不用的,我好歹拿着宫里的份例,哪里就用着这一会儿的几块炭了。”

“我怕你冻坏了,”初顺敏替她披上斗篷,又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安儿怎么样了,这孩子也有一岁多了,我这做娘的也没见着几面。”

“安儿,安儿一切都好,都很好的,虽然是同乳娘的孩子住在一起但没受丝毫的委屈。”静妃红了眼圈,扶着初顺敏的胳膊:“你莫担心,安儿的事情一切由我照料,等明年开春了,不、或许年末了就能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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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初顺敏似有若无地苦笑道。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丧气话!”静妃一下子脱出身来,声音直颤:“关于那信的事情你务必要华道长细细地查清楚,不可以自己胡乱猜测,万一是那暗语有所更改、万一信息是错···”

“好啦,怎么就这么认真起来了。”初顺敏笑道,嗓音略略沙哑了些:“你快回去,我想吃烤年糕,要浸在红豆汤里的那种,年糕的皮要烤脆些红豆一定要熬出沙。”

“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啊就知道吃——”

“快回去快回去,明天做好了让小乔偷偷地给我送来——”

“圣上,梦寒宫娘娘求见。”冬日天晚,帝京卯时才刚刚天明,初顺敏早早地跪在了宁华殿后殿前,殷祉明刚刚醒来,身边的苏顺仪依旧睡得香甜,他微微皱眉,披上虎皮狼绒大氅便起身出了寝殿。

“要你在梦寒宫静思己过,又跑出来做什么。”殷祉明不悦道,初顺敏只着一件素色衣袍,长发披散,一副脱簪待罪之相。

“臣妾有罪,”初顺敏也不抬头,幽幽地张了口,废后至今,殷祉明还是头一次听她如此自称,便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臣妾愿,交帅印,请虎骑军效力圣上,出战西邑。”她缓缓说道:“求圣上降罪,臣妾愿自废为庶人,行步兵之力,随军南征。”

“你可知何罪。”殷祉明没料到她竟是自请降罪。

“罪臣惟愿为国效力。”初顺敏并不接话,只是将身体压得不能更低,伏在了他面前,殷祉明见她依旧不愿认错便冷笑道:“朕准了,明日朕派人汇合虎骑军各部,你即刻就准备去步兵营。”

“谢圣上隆恩。”

从此她就不再是什么娘娘了啊,她总算过回了生死由己的日子,初顺敏出了大殿,径自跑去了御马房,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小安儿的下落。

“圣上,可是梦寒宫娘娘?”皇帝回了房,苏顺仪揉着惺忪的眼睛替他摘下大氅。

“以后没有梦寒宫娘娘了。”殷祉明冷得像昨夜的雪,苏顺仪不敢多言,只用柔软的小手拂去他发梢的点点寒霜。

“那初顺敏当真自废为庶人?”秀延宫里,初云霄坐在主位上冷眼瞧着宫人查抄各室,吴内侍悄悄地过来传话。

“倒是一桩喜事了。”她冷笑道,昨晚柳氏告诉她初顺敏把孩子藏在宫外头她还不信,如今看来抄这秀延宫也算是多此一举,柳氏的下人杀了忘忧园的老鸨她原本还觉得是打草惊蛇,现在倒是对上号了,她这个直性子的长姐果然是压不住气,忘忧园她可是包围的严严实实,别说带出去个孩子,连苍蝇都闷死在里头了。

“臣妾恭喜娘娘了。”一早赶来的柳贵嫔全然不见昨晚受责备的委屈,只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皇后娘娘如今对本宫还有什么疑心。”秀延宫宫主越贵妃冷哼道,一夜未眠和揪心给她的眼窝挂上了青痕。

“疑心是消了,可本宫也劝一劝贵妃。”初云霄抿唇一笑:“这宫里啊,和前朝没什么区别,妹妹长得好,娘家富,自然是极好的,可也要跟对了人。”她意味深长道:“初顺敏走了,下一个又是谁呢?”

初顺敏出宫一月有余,转眼间已近腊月。军营的日子还算好,毕竟管军使她出征银虎提拔过的兄弟,士兵为国浴血奋战,本就崇拜骁勇善战的虎符将军,加上曾受恩惠,平日里也不把她当做普通兵士看待,住的是军营的大帐,吃的也开了小灶,不用参加训练,殷祉明派人下来视察的时候做做样子就过去了,活的倒是比在宫里自在了不少。自在归自在,安儿下落不明的事情一直像一块大石头般压在她的心口,各处打听也未曾听说忘忧园捉出来个小孩,倒是听说有个壮汉马夫醉酒早先打伤了人跑了出去,不知下落。好歹是忘忧园跑出来的人,不如找来问一问,万一有什么线索。她暗自盘算着,想着什么时候能找机会溜一趟城南。她一边在营里转悠,一边动着脑子,不知不觉走到了营地后山。

“啊啊啊啊——”一股大力突然把初顺敏薅到一块大石后边,脏兮兮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可算逮着你了。”大汉的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初顺敏缩在石头后边警惕地瞅着他。

“大哥!我!”大汉满脸纠结的胡子,脏兮兮的脸上挤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这不宋子耀么…?全草原最爱干净的宋子耀,连翻绒羊皮靴都不沾泥点的宋子耀竟然这副脏兮兮的邋遢模样,浑身马味儿,大冬天也一股臭汗,是多久没洗澡。初顺敏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宋子耀推了她一把:“老子这胡子一个月没修了。”他气哼哼地指指脸上纠结的胡须,宋子耀的头发和胡子长得比草原上的新草还快,一个月不修,简直难以直视,更别提者一个月他还是摸爬滚打脏兮兮地。

“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初顺敏也不戒备了,索性靠在山石上躺下:“虎骑军现在谁管着。”

“我怎么知道,我在帝京飘了一个月了快。”宋子耀道:“忘忧园跑出来那个马夫就是我。”

“????什么”初顺敏“腾”地一下坐起来:“你怎么会去忘忧园?忘忧园出事那天你也在?你有没有看到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带着什么出去?可真巧了,我刚想着出逃马夫的事情,偏偏就是我的熟人!”

“……”宋子耀简直要动手打人了:“你怎么不知道关心关心我这一个月东躲西藏没澡洗?”

怼归怼,宋子耀还是耐着性子在后山的冷风中和初顺敏讲明了一切,宋子耀早就听易水寒那边传来消息,南魏军一路败北,已是退到兖阳以北,朝廷里也有人动了心思劝皇帝重新重视初顺敏的位置,换来虎骑军参战。他把虎骑军交给了孙老六,就一路飞骑来了帝京,为了以防万一,先去了忘忧园,正撞见宫里的密探,赶在他们动手之前把安儿装进了空酒罐子偷了出来,还没来得及知会初顺敏就跑去了人少些的北山,。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初顺敏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哥没白疼你。”她捶着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的宋子耀,捶得他龇牙咧嘴。

“疼啊!当年摔跤拐青的也是那儿——”【对,杜杜矮,只能拐后腰。】

此日清晨,初顺敏便告了假,随宋子耀去了城北,可以看得出来,宋子耀可是特意跑去洗了澡修了胡子,还拿了她的银子去换了干干净净的漂亮衣服,没闻错的话,还沾了一身茶花水的香气。初顺敏翻了个白眼,好好的虎骑军领军抹上花水了还。

“这一段时间辛苦程公子了。”城北念园暖阁里,初顺敏品着刚烹好的雪片香茶,轻轻握着程念平递过来的小手炉,手炉里压的小香饼散着香气,熏得她昏昏欲睡。

“杜将军客气。”程念平微微有些害羞一般,跪起身接过宋子耀的茶盏,添了新茶:“在下这就命人把孩子抱过来。”

“劳烦了。”

在念园的日子似乎还不错,安儿的气色稍微好了些,冬日天寒,她倒也没有上一次见时那么贪睡,看见初顺敏还会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

念园不像忘忧园,是个清闲的居所,平日也只有程念平和几个仆人住着。

初顺敏也算是放心地把安儿安排在了这里,她侧头看了看一旁相谈甚欢的宋子耀和程念平,悄悄起身出了门。

出了念园一路向北便是北山,初顺敏下了马,顾不得寒风凛冽,独自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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