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身后只跟了两个随从,衣着与普通的富贵人家没有多大区别,可偏偏他身周强大的气场就是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常洛把身子往后撤了撤,目光紧紧地跟在萧衍身上。
楼下的萧衍似有所感地向上看了一眼,常洛不动声色地微微向后一撤,退出了萧衍的视线外,因此也就错过了萧衍唇边露出的那一抹笑容。
常洛保持不动了一会儿,再探出头时,萧衍已经不在楼下了。
常洛一愣,立即扭过头去,便看见萧衍正从二楼走上来,不禁懊恼,像萧衍那样身份的人,当然会来二楼雅座,怎么就忘了。
背后一道锐利的目光久久的钉在她身上。常洛强装镇定,脊背却不由得发僵。其余两人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陆陌转头一看,也有些变了脸色。玉棠初扫了他们一眼,低声询问道:“谁啊?”
常洛垂下眼睫,“萧衍。”
玉棠初也是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和这位人物打了照面。
既然萧衍已经看见他们了,再坐着不动就失了礼数。陆陌一碰常洛,站起身来,走到萧衍前,“右相大人。”
常洛闻言也是起身,“右相大人,学生失敬。”
萧衍淡淡的扫了二人一眼,也不答话,一旁的仆侍端来果盘,他随手从盘子里捡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动了动手指。
一旁的十一顿时了然,走到两人面前,“我家大人并不喜欢看戏时身旁有别的人,几位烦请挪个地方。”
不愧是萧衍!嚣张跋扈的要命。
两人一时间都不知作何反应。
萧衍看了她一眼,挑眉问道:“本相喜欢这个位置,你有意见?”
“您喜欢这个位置,学生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常洛一颔首,“那您慢慢看着,学生告退了。”
说完一把拽过陆陌的袖子把他拉了过去。玉棠初对着这面行了一礼跟着退下。
走远了一段,玉棠初这才问她,“你这就走了。”
“不走还吵起来吗?我怂,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好好看戏的兴致都被扰了。话说这人以前来过吗?”
玉棠初摇头。
呵,该不会是专门来找他们麻烦的吧。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被自己否定了,他们又不是脸有多大,还值得萧衍专门跟着他们过来挤兑他们一趟,是有多无聊。
然而事实上,某人就是这么无聊。
“主子,就这样?”
“你还要如何?”他转头,看向楼下的那个身影,笑得意味不明,“这丫头,我当有多锐气。”
戏台上的戏正唱到精彩处。
自从在青茗馆遇到萧衍之后,常洛就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大约已经猜到了是谁,心中不禁叫苦不迭。那一日她表现的已经够低调够怂了,却没想到还是没从萧衍的眼皮子底下逃过去。这段日子,她被迫安分守己,就是连休沐日都是直接回府,不敢留下一点把柄。
然而世事往往不随人愿,常洛不想惹事,事情却偏要自己找上门来。
太学生有谏议时事的权利,每几日都会有人上奏章表言民情。寒门学生本就出身平民,更加了解民意,所以太学生谏议自然也就成了皇上了解民情的重要途径,前几十年因为太学积弊,并未起什么作用,如今被许绥宁重新启用,初期极有作用,民情上达通畅,而随着这些民情的上达,也有一些对萧衍当政的不满。然而这些奏章都在萧衍的手下无影无踪,燕轲连一眼都没见过。有些胆子大的,越过萧衍,直接上递给燕轲,这才终于有了反应。
而这反应却不是燕轲给的。
这日,太学里涌进来一大批人,个个身着锦衣,面色凶狠,直接踹开学堂的门,把里面的学生吓得都是一愣。
那些人的锦衣领口和袖口上都绣了红色的锦线,绣成一个圆徽状的图案,向人们张扬地昭告着这群人的身份——厉马。
厉马是萧衍手下的监察刑役组织。萧衍手下三大组织,暗影,是萧衍的暗卫机构,从未有人见过这些人的真实面目,他们只负责萧衍一个人的安危,其余诸事不管,青鸟,专职刺探与传信,也行踪不定。唯一一个暴露在大众眼前的,只有厉马。这个组织相当于在正常的刑部外又独立出来的一个刑事机构,专属于萧衍。曾经有很多大臣上书反对,后来,这些大臣都进了厉马的大狱。出来之后,一致改变意见,赞同了这个本来非法的组织的出现,至于这些大臣,回家后先后暴毙,死状惨不忍睹,从此以后,再无人敢议论什么是非。
厉马建立之后,很多曾招惹过萧衍的人,都进厉马大狱里转了一圈,无一避免,此后,人人闻厉马而自危。
“太学重地,岂是随便可以闯的!”
坐在堂上讲学的夫子在翰林院任职了数载,在这太学中做博士也做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哪个敢直接拿脚踹学堂的门的,一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对不住了,老先生,我等奉右相之命前来寻人,人找到了,自然也就走了。”为首的锦衣人说完,目光在堂下一扫,笑的有些阴冷,从袖口里掏出一本奏章,装作无意地翻看两下,然后扔在了屋子正中间,“来吧,谁的,赶紧站出来,大家都省事。”
学生围上前去看那奏章,一看到内容,顿时脸色都是一变。
常洛看过后,不禁皱眉,太学生中的寒门弟子对于当今朝政不满,常有牢骚,递过些折子她也是清楚的,前些日子就听闻有折子直接越过萧衍递到燕轲那里去了,今日看来,果真触怒了他。常洛往后面那些寒门子弟里扫了几眼,就看到角落里一个学生跪坐着,僵硬地盯着地面。
“怎么?没人承认?我数三下,再没人出来,”锦衣人冷笑一声,听的下面的人身上有些发寒,“你们所有人都和我去厉马大狱里转一圈,我就不信,在那儿还撬不开你们的嘴!”
学生之间轰然炸开。
“三。”
一滴汗珠砸到地上。
“二。”
学生中已经有人颤抖着骂出声来,任上面夫子怎么敲桌子都压不下。
不知谁深吸一口气。
“一。”
“是本官。”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