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萧荣焕,桌子上的汤饭尽数泼洒出来,顺着桌边淌流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在萧衍的袍子上,一个素来极爱干净,忍受不了一点儿污秽的人,现在却像没看见一样,躲也没躲。
“圣上的名讳你也敢直呼,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连命都不想要!”
萧衍冷嗤,“命?我的命早就没有了,国公您忘了吗?”他站起来,直勾勾地盯住萧荣焕,“怎么?听了这消息很震惊?很愤怒,您苦心积虑经营的萧家到今日,却由着我任性妄为,您怕我毁了它,是不是?”
“混账!”
薛澜一把拉住萧荣焕,冲着萧衍低声劝慰,“衍儿,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好?是好。”他浅笑,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本相还未多谢国公提拔之恩。若没有国公,便没有今日之萧衍,没有国公,就没有今日之右相。国公当年的锻造重塑之恩,本相,终生难忘。”
说完之后,他没有多看看萧荣焕一点点变得惨白如同死灰的脸色一眼,转身便走。
“衍儿!”
后面传来萧荣焕剧烈的咳嗽声,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不知是谁在叫他的名字,不知是谁在叫人喊郎中,不知是谁的脚步纷沓,萧衍只管走,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想听。
他一出门,十一就迎上来,看见他衣袍上的菜汤,赶忙拿了帕子过来,“大人这是怎么了?刚听见国公府里有些骚动,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萧衍按下十一的手,径直走进了轿子。
十一拿着那一方手帕,看了一眼国公府,眼神有些哀怨,他就说今天不该来,这地方,跟他家主子相克。
从这一夜,萧衍辞官的消息不胫而走,乘了风吹进了所有府宅内的耳朵,引来了不知多少人的瘙痒。
“什么?右相辞官了?”坐在院子中的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和一丝无奈。
……
“萧衍辞官了。呵,真是好手段,小皇帝怕是又被气个不轻。不过,既然他下来了,这身官服,最好,就别再让他穿上了。”
……
“右相辞官?”案前的人眼色晦暗不明,良久之后,缓缓吐出几个字,“是祸。”
中秋过后,太学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连着下了几场雨,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秋末,每日起来,都能看得到院子里铺的厚厚一层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常洛从屋里出来,一个激灵,抱着书,快速向学堂走去。一路上没多少人,只有几个仆人在扫地。今日还不算是正式的开学,有些人还没来,来了的此时也都窝在寝舍里,绕着暖炉坐着。
常洛一推开门,就看见许绥宁坐在案前看书,一时间不知该走该留。
许绥宁感觉到了门被推开进来的那一阵冷风,看过去,见是常洛,柔和一笑,“赶紧进来,在门口冻着作甚?”
常洛关了门,呼了一口气,“没想到先生也在这儿。”
“嗯,有些要整理的东西,这么冷的天,怎么想起来学堂。”
常洛把书放在案上,搓了搓手,“想看看书,寝舍里太暖和了,弄的人昏昏欲睡的,便想着来这里坐坐,不打扰先生吧?”
“不打扰,”许绥宁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书,“你在看兵法?”
常洛有些不好意思,“偶尔看些,只是觉得有意思,与策论有些地方有互补之处。”
许绥宁倒是不以为意,“蛮好,多涉猎一些,文人不应当仅局限于文,武人亦不应该只知习武,相互借鉴,总是没错。倒是你看完之后,与我谈谈如何,也好相互有个进益。”
“学生不敢,倒是该请教先生的。”
“人各有所长,看法也各自不同,原本就不是当老师的一定懂得多的。”
常洛神色一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学生倒是真的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先生。”
“但说无妨。”
“学生曾在一本兵书见过一个故事,讲的是瀛侯退治西南夷人之事。”
“我到以为你要问右相辞官一事。”
“我为学生,您为先生。在这太学便是求学问,不言政事。”
许绥宁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问吧。”
常洛用手指在桌上比划,“书里面提到了一种叫做兕无的阵法,正是南越一战最后决胜的关键。此战距今不过数载,又是载入史册的一战,可不知为何,学生查遍各类书籍,却发现此种阵法很少在书中被提起,就是提起了,也都语焉不详,一带而过,就算那些专门研究奇门遁甲,兵列阵法的书籍,对此也不过只有寥寥几语,不知先生可知晓此阵?”
许绥宁略一沉思,“倒是听说过些,当时熙平刚刚建国,政局还不十分稳定,四周也都战争不断,瀛侯那时是开国女帝的亲侄,文武才能卓越,是个不可多得的全才,当时被派往西南,不过数年,西南边境便平复下来,女帝将瀛水一带划给他做封地,没过几年,当地百姓富足安康,政治清廉,人人赞颂,当时关于那一战也确有详尽记述,只是女帝驾崩后,瀛侯功高盖主,太宗皇帝对其有所忌惮,当时加以谋反之罪,全家抄斩,关于他的事情也被尽数抹杀,后来再度翻案,却有许多东西丢失掉了。只是这兕无阵丢失的也是奇怪,理应说是会丢失一部分,但是却好像被什么人抹去了一样。”许绥宁呷了口茶,“后来也派人去寻过,一无所获。”
常洛听到这话,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竟是如此,可是能有什么人,有如此大的势力,竟能将之抹杀的一干二净,莫非这阵法之中还有什么玄妙?”
许绥宁摇摇头,“那便不得而知了,当年参与记录的人早早都在瀛侯之前去世,后人也都寥落,什么都不知道了。”
常洛还欲再问,就听见学堂外有人声,越来越大,似乎是在争执。
她看向许绥宁,后者向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让她不要说话。
“你个臭穷酸,整天捧两本儿破书,就觉得自己跟圣人似的,了不起是吧?”
之后是一阵摔打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哄笑声,中间夹杂着一个人的怒吼。
常洛起身从窗子望出去,一群富家子弟围在那里,把书扬的遍地都是,还有人用脚踩在上面,狠狠地碾压,书页都被碾破了,中间那个被围住的寒门弟子扑过去抢书,却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推来搡去。常洛看着心里不落忍,再细细一看,中间那人正是邬桐。
常洛走到许绥宁身边去,“先生,是邬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