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一片压抑的肃穆。
历山侯沉声道:“阴莫争,你实该后悔,昨日未听本侯之言,现在想离去也是痴心妄想了,可还有话说。”
阴莫争一脸灰败:“晚辈无话可说。”
阴无错出声道:“侯爷明察,公子若知此事,绝不会踏入历山城。我们也是受害……”
阴莫争冷道:“无错住口。”
文相开口道:“事态严重至此,阴莫争知不知情并无区别,先押下去,侯爷目前首要,是做出紧急应对。”
历山侯沉声道:“大山、飞鱼,带军卫将阴莫争三人押入偏帐,锁住手脚,再调百卫,好生看守。”
两人领命,正要出账,历杤树再次入帐沉声道:“我已将薄云海的尸身稍做安置,不请而出,请侯爷降罪。”
历山侯摆手道:“无妨。薄云海忠义无双,本侯也敬佩之至,更不提亡命送来如此重大消息,本侯之后与你同做安置。”
历杤树虎目盯住阴莫争,“侯爷打算如何处置叛逆之子?”
历山侯看了眼强作镇定、神情复杂的阴莫争,沉声道:“本侯还有事须问阴莫争,先押下。”
阴莫争等人被押下后。
文相走到沙盘处,忧虑道:“阴霍两部按制各养兵九千,霍山侯驻守至少须五千法卫,阴山侯若是大军压境,该有万余。薄山城,城守军一万,边防军两万。因地处平原,无险可守,抵挡不了几时,文选请侯爷速下决断,是否立刻起军援助。”
历杤树沉声道:“文相对道尊之威认识不足,道天只差一境,却是天壤之别,一道抵万军,昨晚至今,道尊开道,内破薄山公府,大军可轻易入城,薄山城必已沦限,起兵援助薄山城,只会导致我方败亡。”
历山侯拿起沙盘边上超细的教棍,棍尖接连指道:“若阴山侯掌控薄山城,站稳脚跟,一马平川下,皆能快速抵达四部。金山部四山三城,橿城、泰城、金山城,三城皆是北临劳河,南靠薄山山脉。只要金山侯守稳橿城,便可保全三城,除非……”
历山侯棍尖点到一处,“看来阴山侯下一步目标很明显了。”
历杤树接道:“本部和金山部的分界山,涹城以东的脱扈山。金山侯与侯爷亲近,并未重兵把守脱扈山,如今主力被吸引到橿谷山,阴山侯若以快打快,驻守脱扈山,将成夹击之势,三城北面宽广的河段和南面背靠的山脉,反成阻碍,金山部在劫难逃。”
历天别叹口气,首次出声道:“谁能想到山高水远的阴山侯竟然举兵攻入幅员辽阔的薄山部,拿下薄山城。”
历杤树双拳紧握,道:“阴山侯拿下薄山城实是深思熟虑、又妙想天开之举,整段薄山山脉尽入眼下,本部三城必须严阵以待,甘城和历山城互为犄角,可集军一处,涹城集军一处。侯爷想要驰援脱扈山,已是无军可用。”
历天别道:“薄山部安逸太久,城外的边防军若降,阴山侯便可强行驻军脱扈山,不惧后方涹城的威胁,金山部败亡后,我部也无力回天。”
历山侯叹道:“好个阴山侯!两年前便处心积虑布局机深,既有道尊相助,老友阴傲尘可能是被迫让位。”
文相道:“阴山侯最厉害的是信息封锁的非常到位,若非薄云海,不出几日,便可击败我部于无声间。”
众人想到若驰援橿谷山,被阴山侯无声无息,从后包抄的情景,不寒而栗。
历山侯道:“难怪我遣使薄山公未果,金山侯亦该有请援之意。阴山侯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至此,令人心寒。”
历天别回想道:“昨日逼迫妖女入历山城,之前遣卫通知父侯也是未果,难道阴山侯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本部……”
话语甫落,人人自危。
文相道“应该不会。按理阴山侯希望我军驰援橿谷山才是,不会做打草惊蛇之举。”
历天别纳闷道:“那更不应该遣派阴莫争来此,依父侯原意,遣使薄山公未果,同样会驰援金山部吧。”
历杤树道:“小侯爷当局者迷,事成前阴山侯也没有万全把握,派遣阴莫争只是尽可能的拖住侯爷,他若猜错侯爷动向,侯爷在他事成前便驰援橿谷山,合两部之力大破霍山侯,便不会有今日局面。”
历山侯叹道:“是本侯的错。”
历杤树抱拳道:“杤树并未针对侯爷,是阴山侯料对侯爷重视军民,不会轻启战事。”
文相道:“事已至此,后续方是重点。”
历杤树沉吟道:“本部三城须加强防守,更要通知金山部此事,杤树要尽速赶回涹城,重启地风营,再建信息往来。”
“当前之计,信息第一,地风营不算大材小用。”文相忧虑道:“不过地卫仅十,归营后三城城防力量又是大减。”
历杤树看向历山侯,历山侯点头后,历杤树道:“文相不必过虑,甘城和历山城,副城四将的五人配置,杤树不会动用。地风营所启,乃杤树近年培养所得。”
文相道:“总算有个好消息。侯爷是否要下紧急征兵令,历山部法卫不过万三之数,若阴山侯整合薄山部,金山侯又被牵制,每城四千并不足以守城。”
历山侯道:“近年演武所得,法级不过千数,皆送入涹城。今年报名截止期还有三日,演武后可添百数,已算成果良好。紧急征兵令只能征到普通民众,堪作后勤,更会引起民生恐慌。”
文相再道:“薄山五部乱局已成,侯爷不该过度体恤民生。”
历山侯叹道:“依文相便是,三城同时进行吧。学方,两万军用,可维持多久。”
文佐历学方,领司军职,回道:“禀侯爷,三城军用充足,可维持二十年。”
另一文佐,领司民职,主动开口道:“禀侯爷,三城五万户,民用可维持十年。”
历山侯终下决断,道:“涹城城主历杤树、历城城主历天别,听令!各自回转所在城,进入紧急军备状态,边军收缩,驻扎城外演武场,遇战可自做决断,一切后果本侯承担。即刻出发!”
“是!”两人领命。
“天别等等,战事迫在眉睫,本侯坐镇演武场,还要劳烦二祖坐镇历山城,不能随你前去了,万事小心。”
历天别回道:“父侯勿念,天别告退。”
历杤树道:“杤树会将薄云海尸身,带回涹城安葬。”
两人告退后,招了各自亲卫队,策马疾驰而去。
“文相历文选,领九司文佐,统筹后勤工作,与两城做好交接。即刻准备!”
“是!”文相带众文佐告退。
历山侯看了眼沙盘,看向剩下的众千长,“随本侯去阴莫争处。”
进入不远的偏帐,阴莫争冷淡道:“见过侯爷”。被锁了双脚,反锁了双手的阴莫争坐在椅子上,眼神恢复了平静。
“虎毒不食子,阴山侯未免过于毒辣。”历山侯沉声道。
阴莫争冰冷道:“侯爷想问什么就直问吧。”
“你当真不怕本侯杀了你,以涨军心。”
“莫争不才,还知道自己的价值,父侯置我于险地,也许是情势所逼,不代表莫争便能任由侯爷宰割了。”
“果然虎父无犬子。本侯问你,阴傲尘现在何处。”
阴莫争一愣,眨眼想了想,说道:“家祖自知入道无望,传位父侯后,便寄情山水,游历四方去了,莫争至今未见。”
“两年前阴山侯四十岁成就九阳至天,傲尘传位无可厚非。如今竟敢以身犯险,刺杀薄山王,难道两年便入了道境?”
阴莫争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历山侯,不再言语。
历大山抬脚便踹,阴莫争被一脚踹倒,仍是表情冰冷。
“操你……”历石头刚出声就被身旁的飞鱼踹倒。
历山侯责怪的看了眼出脚的两人,“众人都退下。”
众人:“侯爷……”
“退下!”八位千长只得退了出去。
历山侯扶起阴莫争,历石头则不屑的看了眼历山侯,扭身直接坐在了地上。
“好,我不问阴山侯的真实修为。薄云海提及的那位道尊,阴莫争你可知晓。”
阴莫争眼神波动,仍不言语。
“阴莫争,你天资过人,二十四便入地级,要看守你,至少要两名副千长,而你的父侯随时可领大军杀至,你若是本侯,会如何处置你等。”
阴莫争沉声道:“我若是合作,家父杀至,必然没命;若不合作,侯爷杀了我,家父怒极下,必会血洗历山部,一命换万命,也算死的其所。”
历山侯叹气:“罢了。”掌出如电,先后拍了阴莫争、历石头一掌。
“历山侯,我可不怕你,有种放开我!”历石头被拍一掌后,忍痛怒道。
阴莫争心知眼前这般,已是历山侯手下留情,只是低头隐忍。
历山侯内心苦笑,出帐,又点了两名副千长进入,嘱咐两人用心看守。
众将随历山侯重新进入中心军帐,历大山道:“侯爷,进入战备了吗,末将看到统领和小侯爷各自离去了。”
历山侯将两人押走阴莫争后的情形,作了简要说明后,看着沙盘陷入沉思。
历大山开口道:“末将以为,绝不能让阴山侯站稳脚跟,若是等他完全掌控薄山部,我部便只有死守以战了。侯爷为何不立刻集结三城大军,驰援薄山城,若是能汇合薄山城外的边防军,或有扭转之机。”
历山侯苦涩道:“本侯何尝不想,只是信息阻断,虚实难判,动辄便会全军覆没,本部已无冒险之力。唉,道尊之威,道尊之威啊……适才一众文武,并非没有想到此点,却都默契的不去深究,若道尊不惜道消,只身杀入,唯有以命想耗了。”
历大山艰难道:“听闻侯爷有位道尊好友,可否请之相助。”
历山侯无奈道:“自本侯双极出关,后一年,白浪道尊曾来做客,并收七岁的天雅为徒,停留数月便告辞,至今杳无音信,怕是难以收到援手。”
历大山呆道:“薄云海说的那道尊,会否……”
历山侯摇头道:“不可能。”心内却有些动摇,当年接薄山公令,曾和阴傲尘共执任务,潜入黄河以南的济山部,之后各自行动,自己身陷险境,得到济白浪援手,几年同生共死,结为至交任务完成离开时,济白浪方至天级。自己回到历山,一年后闭关,便是六年。第五年,济白浪初次来探,已是道尊之境,可惜无缘一见,两年后方得聚首。
难道期间两年,济白浪并未离去,而是和阴山侯有了交集……自己出关之时,阴山侯该是三十岁左右……
历山侯再次摇头:“不可能!”心内肯定了济白浪的为人,排除了杂念。
历大山说完便后悔,这样说只是徒增侯爷烦恼,忙道:“等杤树统领传来薄山部的消息,一切可见分晓。”
历山侯沉声道:“嗯。希望地风营能够建功。”
接着正色道:“各千长听令,飞鱼,城中布九字连环阵;铁胆、铜胆,各自前往城东、城西,百人五纵,布小三才阵;大山,在演武场以北十里,平地驻扎,布大三才阵;本侯则坐镇演武场。城外三方皆置风探,十里三人,日以水气、夜以火气示警,细察敌情,四阵互援!”
“是!”四人领命。
“即刻整军,午膳过后出发。阴莫争便由本侯亲卫顾守。”
等众人都出了军帐各行其令,历山侯独坐主位,缓缓舒出一口闷气,一夜剧变,中山王亲至又如何,战火熊熊燃起,再也无人能够压制了。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