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棠给周冕做的是一只金线绣海棠的香囊,安凌陌拿着直夸苏鸢做得好。苏鸢也只在那时见过一眼,情知画棠已脱险,不由松了口气。
第二日是六月初三,韩妃芳诞。
苏鸢一大早便先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慈宁宫里都是艳红的木槿花,洋洋洒洒,开了满院。苏鸢穿一身月白色绫子如意云纹衫,穿过庭院,红色的木槿花落在身上宛如红梅傲雪,煞是好看。
玉竹跟在苏鸢身后,到正殿门口替她将身上沾的落花都拂了下去。
苏鸢进入殿内,蹲身行礼,“给太后请安。”
赵太后端着一盏茶,用杯盖将浮着的茶叶拨开,道:“坐着说话吧。今个是韩妃生辰,咸福宫可安排妥当了?”
苏鸢在椅子上坐下,“回太后,臣妾昨日去咸福宫看过,耽搁不了今日的晚宴。”
一时无话,两人静坐了一阵子。
赵太后低头啜一口茶,话锋一转,“每日请安,就数你来得最早,倒衬得她们一个个懒怠闲散。”
苏鸢嫣然一笑,“倒不是臣妾勤勉,只是羡慕太后这一院木槿,看着便教人愉悦,想在慈宁宫多待阵子,也能陪太后说说话、解解闷。”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既讨了太后的欢心,又避开存心暗示其他妃嫔不是的嫌疑。
“喜欢就常来,”赵太后轻笑,“哀家就喜欢你这性子,不搬弄是非,不论人长短。”
苏鸢和赵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隔了小半个时辰,赵贵妃、韩妃、孟贵人陆续来了。
众人行过礼,在两旁的梨木玫瑰椅分别坐下。
赵贵妃一身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发间别着碧色透玉扁钗,亭亭坐在一边,碧玉小家女的恬静温婉,看着心中不由生出亲切之感。
韩妃是水蓝色荷花暗纹宫装,雅静得很,连眉眼间也是淡泊,默默坐着。
只孟贵人穿得艳丽,苏鸢前几天刚送的浮光锦,这么快就裁了身衣裳出来,头上是赤金点翠花簪,华贵亮丽。
赵太后笑说:“孟贵人穿得艳丽,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你生辰呢。”
孟贵人含笑道:“臣妾本想着今个宫里热闹,挑了这浮光锦新裁的衣裳来穿。不想韩妹妹穿得素雅,这浮光锦亦是太过华贵,反倒喧宾夺主了,”冲着韩妃微微颔首,“还望韩妹妹莫要见怪。”
韩妃淡然说:“一件衣裳而已,孟贵人言重了。”
苏鸢垂眸抚着腕上的羊脂玉镯,静静听着。
赵太后道:“这浮光锦确实名贵,皇帝赏给你就说明是看重你,是你的福分。”
孟贵人的目光飘到苏鸢身上,“陛下看重的另有其人,臣妾也是沾了苏妹妹的光。”她笑得粲然,口蜜腹剑,接着说,“苏妹妹和善,赵贵妃给陛下做香袋,苏妹妹也送了一匹浮光锦呢。”
赵佩弦抬眸望一眼孟贵人,没有作声,她所说字字句句都是事实。
赵太后闻言不作声,面色阴沉下来。
苏鸢封妃不过半个月,还未侍过寝便专宠如此。皇帝将浮光锦尽数赏了她,自己居贵妃位的亲侄女费心要给皇帝做个香袋,布料还得巴巴地去向苏鸢讨。
众人都见着太后脸色不好看,慈宁宫蓦地寂静。
苏鸢唇角一勾,原来是等着在这儿给她使绊子。
“鸢儿向来笨嘴拙舌的,前些日子说错话惹得孟姐姐不快,心中不安,”苏鸢蹙着蛾眉,道:“故而陛下刚赐下浮光锦就往承乾宫送去向姐姐赔罪,好在姐姐大度,收下锦缎原谅了鸢儿,否则鸢儿必定悔愧难安。”
孟贵人闻言惊怔,瞪眼看着苏鸢,“你——”
赵太后面色又是一转,不耐地挥挥手,“好了。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孟贵人还欲开口,看见赵太后的眼刀子扫过来,只得退下,临走回首恨恨地瞥苏鸢一眼。
其余人也行礼跪安。
韩妃同苏鸢并肩走在甬道上,玉竹和韩妃的侍女跟在身后。
韩妃轻笑,“你哪里是笨嘴拙舌,宫里就数你伶牙俐齿了,三两句话就教太后对孟贵人生出不满。”
苏鸢微哂,“她想来一招借刀杀人,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了太后头上。赵太后是什么样的人物,就算是再疼侄女也不能给她当刀使。”她方才在慈宁宫的一番话就是说给太后听的,让太后明白她和孟贵人间存有嫌隙。
如此一来,孟贵人先前说的将矛头引向苏鸢的话,在太后心里就变了味道,成了为打击报复苏鸢而说的撺掇赵太后的话。
赵太后也在这深宫里待了半辈子了,宫里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唇枪舌剑一眼就瞧得出来。苏鸢和孟贵人之间怎样龃龉她不在乎,但孟贵人想借她之手惩治苏鸢,把她当刀使,她就万万忍不得。
“等着吧,不出几日,太后必要寻个由头惩戒她一下。”苏鸢望着远天说。
远处的天上有一只风筝,本来好好地在碧空一上一下地飞着,该是线被扯断了,忽地就一头栽了下去,也不知要落到何处。
咸福宫。
一弯月亮刚探上墙头。
众人座前的宴桌上摆满了金樽清酒、玉盘珍馐。安凌陌面南而坐,身侧是太后的筵席,下面面东依次坐着赵佩弦和苏鸢,韩妃和孟贵人面西而坐。
安凌陌擎起酒杯,面带笑意看着韩妃,“韩妃芳诞,朕饮一杯,先在此贺过。”说罢仰头饮下酒。
韩妃不紧不慢地起身,道一句“多谢陛下”,也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接着提起酒壶又斟了一杯,环顾众人,朗声道:“慕清也谢过诸位贺礼。”言毕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太后笑着赞说:“韩妃性情爽利,直来直去,颇对哀家的脾气。”
韩妃闻言微微一笑,颔首低眉坐下。
孟贵人在一侧听着却是心惊肉跳,今早在慈宁宫的事成了她心上的结,赵太后现在又这么说,便觉得是在影射她行事不够磊落。
“早就听说韩姐姐琴技高超,却一直无缘一闻,今日可否让佩弦一饱耳福?”赵佩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