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魔二
奚漾川故意重重叹了口气：“人年纪一大就喜欢回忆往事，想当年，师弟你十四岁时……”
“闭嘴！”
奚漾川乖乖住了口，看着他无辜地眨眨眼睛。
身后那些少年眼神好奇，小声低语。
边秋月咬牙切齿，转身朝掌柜道：“给他们留一间出来！”
奚漾川在一旁补充：“上房。”
边秋月瞪他一眼，扯着他衣领往后院走，奚漾川也不挣扎，任由他拉着。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奚漾川装傻：“当然是因为小师弟你在这儿啊。”
边秋月推了他一把：“你给我滚远点，别妨碍我。”
“小师弟这是带他们出来历练？”
“这是清一山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边秋月把“外人”两字咬得很重，说完还挑衅地看着奚漾川。只可惜他比奚漾川矮上半个头，这模样实在没有杀伤力。
奚漾川一脸怜爱地看着他，让边秋月无端生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说他从小就受奚漾川荼毒，可从奚漾川下山算起，也有五年了。边秋月的生活一帆风顺，有新入门弟子的崇拜，长辈们的厚望，以至于他都要忘了当年在奚漾川阴影下的悲惨生活。
“想你八岁时我给你换床单，十四岁时给你洗亵裤……”
“奚游你给我闭嘴！！！”边秋月羞愤欲死，拔出佩剑就要和奚漾川拼命。
奚漾川连忙躲开了，语重心长道：“师弟呀，修道之人应当清心寡欲，不可如此急躁啊。”
边秋月几欲吐血，可他不过筑基，奚漾川早已金丹，根本拿对方没办法。最后边秋月愤怒地甩给他一块玉牌，转身离去。
“多谢师弟。”奚漾川笑嘻嘻地接住玉牌。
奚漾川从矮墙上跃下，一旁路夜白站在角落阴影处，目不转睛看他。
“你是清一山门下？”
奚漾川摸摸鼻子，“怎么？”
“看来清一山也不怎么样，连你这样的也收。”
路夜白虽说没了以前的记忆，但在人间流落许久，一些常识也知道。譬如当今仙门，声望最高的就是蜀山清一派，掌门碧霄真人更是已经封仙，因挂念百姓才未飞升。按理来说，人们都是十分喜爱和敬重清一派的，可路夜白十分厌恶这些仙门世家，清一派尤甚，说不清原因，更像是生理本能。
得知奚漾川竟然和他最为厌恶的清一山有关系，让他厌烦至极，说完话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奚漾川稍微能猜测出他的想法，不过思考了一下，还是没追上去。
追上去也毫无用处，他们的立场身份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路夜白现在还没恢复记忆，他尚可以哄他骗他，可这又有什么用。
奚漾川回到大堂，还在议论的清一山弟子见他，立刻闭嘴，眼神却满是好奇。
在清一山，奚漾川无疑是个传奇。他天资极高，又是掌门的入室大弟子，无论是门派内还是各仙门斗法，都位列年轻一代第一。在年轻修士中，奚漾川最为众人看好，他也不负众望，在大大小小的各种除妖降魔行动里都有亮眼表现。有传言碧霄真人属意奚漾川接手清一山，这样自己就能无牵无挂飞升。
不过六年前魔族苍焰山攻打清一山，清一山虽胜，次年清一山弟子明空舞却叛逃，不久后奚漾川也离开清一山。
对于这些事，不少人都有各自看法，但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有人说奚漾川为追随心爱之人归附魔族，可是清一山又并未将奚漾川除名，于是又有传言奚漾川得密令寻找魔君路夜白，毕竟从五年前就没有人得知魔君踪迹。倒不是没有人怀疑路夜白已死，可是苍焰山的耀火珠明明如焰，说明路夜白不但活着还活得很好。
看着面容稚嫩的师侄们眼巴巴盯着自己，奚漾川没有丝毫不自在，勾着一位师侄的肩膀坐下来。瞧见他们桌上菜色，道：“你们就吃这个？”清一色的绿油油蔬菜，一点荤腥都没有。
一位少年道：“小师叔说修道之人要克制食欲。”
奚漾川：“那是你们小师叔太抠。”
说话的少年修士被奚漾川噎到了。
奚漾川招手让掌柜的过来，从怀里摸了片金叶子出来：“每桌上二斤牛肉，再来几个好菜。”
一众清一山弟子立刻心甘情愿地喊：“谢谢大师伯！”
被一堆青少年围着叫大师伯感觉实在很爽。奚漾川又乐歪歪地让掌柜准备点热水和吃食端上楼。
进房间看见路夜白盘腿坐在床铺上冥想。路夜白是魔族，体内只会有魔气而不是灵气，奚漾川不可能教他功法。不过冥想是人人都能学，就算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能修行。
奚漾川歪过去躺在床铺上，头靠着路夜白大腿，“小白，小白白？”
路夜白闭着眼，眼皮抽了下。
“还生气呢，我错了。”
路夜白垂眸看他：“你哪里错了？”
奚漾川想了想，犹豫道：“不该和小秋秋打情骂俏？”
路夜白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道：“滚！”
店里的侍应把热水抬上来，奚漾川倒进房间的木桶里，又从乾坤袋里分别取出松枝、独活、桃仁、白芍等物分别加入其中，以灵气催动，木桶中热水翻滚。
奚漾川道：“进去。”
路夜白褪去外衣，只着亵衣进入木桶，那木桶内水温极高，他也没皱半下眉。
奚漾川又从一小木匣里拿出一枚药丸，药丸通体透亮鲜红，散发一股淡淡香气。他把药丸塞进路夜白嘴里，路夜白咽下后很快身体通红，微微颤抖，可他硬是咬着牙不肯泄露半点声响。
忙活了一个时辰才算完，奚漾川累得满身汗。他和路夜白说这样做是为了给他洗精伐髓，若不是如此，他一介凡人之姿，是无法修仙的。路夜白虽对一众修士颇为不屑，但内心对于得道成仙还是十分向往的，所以一直忍受药浴的苦楚。不过这些当然只是奚漾川瞎扯的，他一个魔君，哪里需要什么洗精伐髓。
药浴的确有用，不过效用最大的，其实是那枚血红的药丸。
这药丸的主药乃是他的心头血，辅药是这些年来他收集的各种天材地宝，药方是他机缘巧合之下所得，当初只是扔进乾坤袋里积灰，没想到会有用上的一天。
系统在他前几次使用的时候，反复问过他好几遍，见他心意不改，就不再吱声了。
药浴泡着的时候的确痛苦，不过泡完后就神清气爽，感觉有无穷的精力。
两人围坐在桌边，奚漾川拿出之前边秋月给他的玉牌，放在桌上。玉牌需要灵气催动，奚漾川握着路夜白的手，一起放在玉牌上，路夜白感觉到一道神念顺着玉牌进入脑海。
清一山这一次所行的目的地叫做“镜水镇”，这个小镇以制作铜镜闻名，临近淮河，是个风景秀丽的水乡小镇。可在一个月前，却接连有人暴毙，且死状诡异。清一山得知此事，派边秋月下山处理，随行一干年轻弟子历练学习。根据镜水镇提供的信息，应该只是普通妖魔作乱。这也是为什么清一山会让年轻弟子们跟随的缘由。边秋月如今在清一山年轻一辈中属于拔尖一列，好几次仙门斗法也位列前茅，所以清一山的长老们也放心让他领头。
奚漾川沉吟。
路夜白问道：“没那么简单？”
“应该不是普通妖魔作乱，无碍，反正我们也要一同前往。”奚漾川瞟了一眼路夜白，心想：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啊魔君大大！
他带着路夜白一路刷怪，除去游玩还有其他目的。六年前苍焰山攻打清一山失败，魔君路夜白重伤，其本命佩剑寒霜剑碎裂成多块，流落人间。这本就是魔族的东西，魔气缭绕，若是遇上一些妖魔利用，少不得闹出一些乱子。
奚漾川现在所用罗盘是经过他改良，专为路夜白服务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寒霜剑下落。因为本命佩剑遗失，路夜白才会在当初被仙门发现踪迹后，强行驱动魔气，导致走火入魔。一路算下来，真是可怜，如果不是奚漾川找到了他，还不知道要吃多久的泥巴呢。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搂着少年的奚漾川心满意足，好歹还是有暖床作用的。
被搂住的路夜白眼睛发亮，并无睡意。
奚漾川当初找到他的时候，他常常夜里浑身疼痛无法入睡，奚漾川便搂着他用灵气给他疏通经脉。后来因为药浴，路夜白已经可以安然入睡，两人却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路夜白虽然平常总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却也没开口说要分房来睡。
路夜白想着之前在后院那一幕。边秋月虽说口中不客气，但他看得出对方并没那么讨厌奚漾川。他和奚漾川一起已经一年多了，他却现在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名满天下的清一山弟子。仔细想来，他对奚漾川的过去全然不知。
路夜白忽然有些难受，有些气恼。而让他烦恼的源头，却早就已经呼呼大睡。
他气得想挣脱奚漾川，可他刚一动，背后奚漾川就紧紧搂住他，嘴里还梦呓着：“乖，不痛了，不痛了。”
这是以前奚漾川为他疏通经脉时最常说的话。明明那个时候，即使痛，路夜白也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痛呼。奚漾川却还是像哄小儿一般，一遍又一遍地说“不痛了，不痛了”。
路夜白的身体柔软下来，最后还是窝进了奚漾川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