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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财?”成玉乔好看的眉轻蹙, “这名字听着不像是人名?”
“招财是一只雪狮,是我娘最喜欢的。”
“三姐姐,你怎么能把狗挂的荷包送给裴公子?”成玉乔没有说话,傅芊娘不满地喊出声。
“我那是急了, 没法子才那样做的。”芳年小声地反驳着, 她不是真的十六岁的少女,做了多年裴家的主母,雷霆独断的气势早已入骨。就是装得再像,给人的感觉也是理直气壮, 带着蛮横。
傅老夫人面色难看起来,有外人在场,姐妹为了一个男人起争执, 会让人笑话。“一个荷包而已,成二小姐不值当亲自道歉。芳年小孩子心性, 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成玉乔清高之色没变,淡淡地点头, “如此,玉乔就心安了。”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 高高在上。傅珍华只觉刺耳,以前听到这事时,她快意大笑, 谁让芳年占了那么好的亲事?现在她已知裴林越心中的人是成玉乔, 再细思此事满心的醋意。
傅珍华递给傅芊娘一个奇怪的眼神, 傅芊娘马上明白她的意思。
“成小姐心安什么?一个男人身上戴什么东西,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指指点点的,成何体统?”
傅芊娘不满地小声嘀咕,声音不大,屋内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成玉乔高傲的脸转向傅芊娘,冷若冰霜,“傅四小姐的意思是说玉乔多管闲事?”
傅老夫人和陵阳侯夫人同时变脸。
傅芊娘硬着头皮,大姐的心思她最清楚。大姐爱慕裴公子,因为这事,没少给芳年使绊子。
芳年是裴公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大姐言行颇多顾忌。但成玉乔就不同,一个别府之女,和裴公子牵扯上,自己就算是话说得过份些,别人也以为是在替三姐抱不平。
“芊娘没有这么说,只不过裴公子与我三姐定亲之事,京中众人皆知。为了避嫌,成二小姐也不该和裴公子说那样的话。”
芊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为芳年叫屈,外人不知她的用心。芳年配合着红了眼眶,低头耷着肩,像受到天大的委屈般。傅老夫人心疼不已,眼睛看向成玉乔。
裴林越在风花宴上的举止,傅老夫人听闻后,是有些生气的。为了这事,芳年哭得眼都肿了,最后还是裴老夫人押着裴林越来道歉,此事才算揭过。
眼下芊娘质问成玉乔,她虽生气芊娘不识礼数,却并不出声阻止。她也想听听,成家这位二小姐冒然评论一个男子的贴身物件,是何居心?
成玉乔一脸的冷漠,面对芊娘的指责,仿佛与自己无关般置身事外。不以为意的神情令傅老夫人十分不满。
陵阳侯夫人是内宅中的高手,怎么会猜不透傅家人的心思。她们就差没指着鼻子说玉乔不知羞耻,和男人勾勾搭搭。这话要是传扬出去,那还了得?
“傅四姑娘误会玉乔了,玉乔是风花宴的风使,宾客们仪容不妥,她指出来是职责所在。老夫人,也是我们玉乔好心办坏事,我在此给府中的姑娘们再陪个不是。”
陵阳侯夫人说完,真要起身朝她们行礼。傅老夫人急忙托住她的身子,一脸的惭愧,“侯夫人太多礼,不过区区一件小事,都是小孩子们说几句嘴。现在一说开,这事就过去了,都不许再提。”
老夫人用警告的眼睛瞪一眼芊娘,芊娘知错般地低下头去。
陵阳侯夫人借势坐下,说起成玉乔,“不瞒老夫人,我们玉乔天生一颗菩萨心肠,我这个当娘的每每看到她做善事,都自叹不如。”
她这话说得好,把成玉乔和裴林越的事情说成是做善事。以后再有人说起,都会道成玉乔一声心善。
芳年是重活一次的人,自是能听出她话里的机锋。但傅珍华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听到这话觉得无比刺耳。她满脸忿忿,正要开口反驳,被傅老夫人一个冷眼给瞪回去。
成玉乔信佛,前世就是如此,芳年相信陵阳侯夫人的话,倒不觉得奇怪。在入宫之前,成玉乔都是月月初一十五来孝善寺祈福。
芳年暗思着,觉得有点蹊跷。七王爷一生在孝善寺修行,成玉乔月月来寺中进香,这两人不会有什么吧?
众人皆知,七王爷爱重亡妻,而七王妃恰恰是成玉乔的嫡姐。她们姐妹二人长得极为相似,莫非七王爷移情,把姨妹当成亡妻,两人之间有苟且?
这般想着,再看成玉乔一身的白裙,她似是窥到什么秘密一般,满心的嘲讽。
傅老夫人顺着侯夫人的话,夸起成玉乔来,“成二小姐这风姿气度,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听闻前几日你们府上搭了棚子在城外施粥,那可是天大的善举。这才入秋,各地进京的人明显增多,等进了冬,还不知要怎么过?”
南面今年受灾,旱涝交替,庄稼颗粒无收。逃荒的村民们一路进京,只为争得一条活路。
傅老夫人精于世故,自是看出其中的门道,才入秋就这么多的灾民进京,要是到了冬里,那可怎么办?
芳年陷入回忆,前世里,也是这般。
晟帝不算什么明君,元氏王朝迄今为止不过两代。元祖帝是国师一手扶持登的帝位,他依赖国师,情有可原。晟帝为求长生不老,对国师言听计从,比他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灾民遍野,他居然还大肆选秀,弄得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等到了奉帝时,民众不堪受饿,各地叛乱频发。
侯夫人心里是不同意的,她的本意是不想太早施粥。可玉乔执意,她拗不过女儿。
“老夫人说得是,入冬后,我们侯府定然还要搭粥棚。”
“此等善举,我们傅家也不会甘于人后。”傅老夫人赞同。
“娘,我们已见过傅老夫人,不如现在去给表哥祈福吧。”成玉乔淡淡地道,她本就不愿和傅家的姑娘们呆一起。她怕再说下去,傅老夫人要求两家人一起合伙搭粥棚,那是她不愿意的。
唐国公府的嫡长子唐晔,几年前失踪,生不见人活不见尸。国公府里倾尽全力,都寻不到他的踪影。他似凭空消失般,自消失的那一天,再也寻不见半点痕迹。
芳年前世活到七十,也没有听到唐晔的半点消息,想来应是早就遭遇不测。
京中人都知道唐国公府的大公子失踪一事,傅老夫人颇能理解侯夫人的心情,忙起身送她们出门。
两家人就在门口话别。
成玉乔一直端着脸,眼底隐有心急之色。芳年历经多年人情世故,心下猜疑,这成二小姐要给唐公子祈福,会不会是个借口?
她心念一动,垂下眼眸。
送走唐氏和成玉乔,傅老夫人把孙女们齐叫进屋。
珍华和芳年站在前面,茜娘和芊娘站在后面。傅老夫人凌厉的眼神从大孙女的脸上一直扫到芊娘的脸上,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们切记,我们傅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们在外,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家族的脸面。姐妹一心是好的,替姐妹打抱不平也是对的。但万事要讲个法子,不能如市井女子一般胡搅蛮缠,你们明白吗?”
四女齐声道是。
“好了,既是都知道,你们就下去吧。记住姐妹应当同甘共苦,今日就罚你们每人抄十页经书,明日一早我要检阅。”
姐妹四人又齐声应下。
傅老夫人手扶着额,面有倦色。沈婆子忙轻声询问她,是否要小憩一下。
姐妹几人会意,全部退出屋子。
芳年说珍姐儿魔怔过,婆母似乎也没有反驳,莫非?
“你祖母的心太偏,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输给二房。裴大人不过是个御史,我的珍姐儿,以后定然会嫁得更好。”
卫氏恨恨道,安抚了女儿几句。
傅珍华心里想到京中的富贵人家,脑海中浮现中今天见过的那尊贵的男子,心神荡漾,红霞布满双颊。
“珍姐儿,你看唐国公府的二公子怎么样?”
卫氏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她仿佛被人泼了冷水一般,清醒过来。七王爷身份何其尊贵,自己也就想想而已。
“娘,唐二公子哪能和裴公子相比?”
一个温润如玉,才高八斗。另一个痞气纨绔,不思进取。就算是唐国公府门第高,京中也没几家想把女儿嫁进去的。
“好了,娘就随口一说,当然还是林越好。明明你才是嫡长孙女,这亲事怎么算也落不到芳年的头上。你祖母的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卫氏对傅老夫人的怨气,积年累月,三句离不开两句就要抱怨一番。傅珍华听得不耐烦,借口自己乏了,把卫氏支出去。
二房的屋子里,邢氏听到下人来报说卫氏被老夫人训斥,对芳年道:“你祖母心里明白着呢,你大伯母讨不到好。”
芳年当然知道祖母爱护自己,姐妹几人中,祖母最疼爱的人就是自己。
夜已深,傅万里从书房回来,芳年不便多呆,辞别双亲。
三喜提着一个灯笼,主仆二人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这条路芳年走过无数回,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回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芳年觉得黑暗之中似有人盯着自己。她疑惑着,突然想起七王爷曾说过的话,他说会派人监视自己。
她心一沉,要真是如此,以后的日子真避不开他。
两人走到屋子前,芳年命三喜先进屋,自己在院子里站一会。
她不知黑暗中是否真有人,试着喊了一句,“有人就吱一声。”
夜寂如水,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忽然她听到一声,“吱。”
果然,暗处有人。
暗影处,趴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用白痴般的眼光看着另一个。
另一个很委屈,王爷说如果傅三小姐发现他们,让他们大方亮出来。刚才傅三小姐发现了他们,要他们吱一声,他吱了一声,何错之有?
“她要你吱你就吱,你是耗子啊?”
“这都是爷的吩咐。”
“爷让你当老鼠了?真给咱爷丢人!”
两人轻声地嘀咕着,芳年当然是听不到的。她得知真有人监视,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起来,哪还管得了其它。
她蔫蔫地进屋,三喜问道:“小姐你刚才在外面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清了一下嗓子。”
三喜哦了一声,忙着去帮四喜铺被褥。
芳年托着腮,坐在桌子前,看着油灯的火苗上下窜着。七王爷此举,当然不可能真是在监视她安不安分,应该是为了她的血。
自己的血对他必是十分的有用处,一想到会有人随时来取自己的血,她就不寒而栗。重活一回,她应该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远离裴林越,远离上辈子不幸的亲事。而不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深渊,成为别人的口中药。
她小脸沉着,眉头轻皱,一副深思的模样。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么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那种骨子里的深沉和不怒自威,与她青嫩的长相极不相匹。
三喜不时地偷看自己的主子,三小姐最近几天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以前的三小姐一团和气,什么心思都摆在面上。现在的三小姐好像沉稳许多,把事情都放在心里。
她心里虽有不解,但想着主子就是主子,沉稳些总归是好事。
不到一会儿功夫,床铺已铺好,四喜过来侍候芳年入寝。
芳年白日里睡过,晚上有些失觉,躺在床上。
夜深人静时,她听到小塌上三喜轻微的鼾声,还是睡不着。她年纪渐大后,每每失觉,不会如年少时一般翻来覆去,而是静静地躺着。
门外似有风吹过,她暗自纳闷,难道三喜没有闩好门?
正想着,头微侧,看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风倒灌进来。微弱的亮光处,折射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她此刻真希望自己是熟睡的,也怪自己的视力太好,就算是那般的模糊,她都能认出来人。
“看来你已猜出是本王?”
来人走到她的床前,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想,就算是她现在装睡,恐怕也会被这个男人无情地弄醒。
“王爷,此时夜深人静,您私闯臣女的房间,与礼不合。”
“你倒是胆子大,本王以为你会喊人。”
“王爷千金之躯,料想也不会为难臣女一个弱女子。再说臣女就是喊了,也不一定会有人来。”
三喜平日里最为警醒,现在都没有动静,也不知被人做过什么手脚。黑暗中,他的脸看不真切,只感觉到他的嘴角扯了一下,不知是笑是怒。
“若本王说会呢?本王做事全凭喜好,真要为难你也不一定。”
芳年无语,她就不应该和一个疯子讨论礼数。
黑暗的室内,她仅能凭着微弱的灰亮判别他的位置。从他站着的姿势看来,颇为随意,仿佛是站在自家的屋子里。
男子独有的压迫感把她团团罩住,那股冷香不停地往鼻腔里钻。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犯病,想来今夜应该不会喝她的血。
她这般想着,心定一些。
“听说你命本王属下学鼠叫,可有此事?”
她何时让他的属下学鼠叫了?细想一下,忆起睡前的事情,那声“吱”,应该就是他的属下发出的。
“并非臣女要他叫的。”
元翼勾起嘴角,不是她?这女子又在撒慌,借隐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乱说。
他派在此处的是隐七和隐八,隐七不久前去复命,说他们已暴露。他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只不没想到此女的五感如此敏锐,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识破暗处的人。
“你是不是让他们吱一声?”
芳年哑然,她原意是要他们回应,哪成想着那派来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真的就吱一声。
“王爷要是这么说,臣女就无话可说了。”
她身子微抬着,想着里面穿着单薄的寝衣,即没坐起,也不敢躺下。双手死死地捏着被子,一脸的警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