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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的用处, 韶王殿下自然是不清楚的,可偏辜七又这般急切——“你做的?”难为他也就只能这么想了, 岂会料到这位新王妃会亲自炖这气血双补、壮腰健肾的东西。

辜七从善如流的点头, 娇嗲嗲的回:“下午回来便煨着了,殿下快尝尝味道如何?”

裴池见她目光灼然,不忍拂却她一番心意, 便舀了一勺浅尝。清鲜嫩爽, 汤汁香醇。“手艺不错,只是这些王妃往后不必亲自去做。”虽未完全用尽, 可也吃了半碗。

辜七视线朝他搁下的碗中扫了一眼, 很是满意。然而这汤到底不是她亲自做的,裴池的话她能厚着脸皮应上一回, 却绝不敢再接第二回, 以免心虚露了破绽, 转而晏晏而笑着问:“殿下的事都忙完了吗?”

裴池不置可否, 抬眼看她, 不觉语气都温缓了两分:“你有事?”

“嗯……没什么事, 就是想跟殿下说说话。”辜七可牢牢记得早上她娘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睡前练剑太费“精神”。慧灵郡主只当辜七早上那样半遮半掩的话中深意是韶王在床帏之事上不甚得力,故而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这女儿出了好几个法子。就好比先前那奶汤海参, 就是个聚“精”气儿的好东西。也好比现在, 辜七缠着裴池说话, 是想着故意耽误了他去练剑。慧灵郡主到底是长辈, 给辜七出了法子, 可却不肯细说。辜七呢, 一知半解,按着她所说的去做,也不知里头到底藏了什么缘故。

要说韶王殿下,可真是有些不解风情,脊背笔直的坐在那,开口道:“说罢。”

辜七心想,这又是商量正事的,这样一本正经叫她如何能开口胡说八道。脑子一转,便想到了之前门口遇见的那两人,“殿下方才见了勒戎人?”

“……?”裴池抬着幽深的眼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辜七见他这种神情,深感得意,“我自小对气味敏感,刚才那两人身上带了一股子……那个味儿。虽然浅浅的,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我。”

“那两人只有一半勒戎血统。”其实韶王殿下也是个极为爱净之人,可饶是他,都并未闻见辜七口中的那味道。而真正的勒戎人身上的气味的确是有别于常人,这正是那个部族天生的记号。

“殿下放心,若不是我的鼻子,旁人未必能闻得出来。”辜七稀奇为何韶王要同这些人往来,转念想到当日去丰城途中,沈括也一路见过那些勒戎人。勒戎百年来都在西北一带为祸不断,近年更是数次侵入关卡,对边塞百姓烧杀抢夺,简直是十恶不赦。

“殿下,当日沈括也曾数度会见勒戎人密谈。”辜七之前在京城从未见过什么勒戎人,也正是那一趟才知道了他们竟然有次气味特征。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当中,后世皇帝驾崩,天下大乱时就有勒戎部伺机突破关卡,一路南下,劫掠数城。辜七觉得很有必要同韶王提个醒,原本是没什么机会的,没想到正撞上了那两人。

裴池忽听她提起了沈括,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落在了辜七的脸上。他缓缓开口:“丰城本就是阻绝勒戎部南下的重要关口,沈括此趟一行已将那里领军将士都换成了自己的党羽。”

“其心——昭然若揭。”辜七咬牙接了话。

裴池没出声,陷入了沉默。

沈括如今势力之大,便是几位夺嫡的皇子都要忌他三分,这回的丰城之行为达目更是设下了几桩冤案。朝廷不是没有向皇帝谏言的刚正官吏,可下场大多凄惨。而一路以来,沈括日益得皇恩浩荡,权势滔天,手中实权无人能匹及。如今他手握丰城命脉,其心诚然可诛,可只消皇帝信他一日,他便仍旧是天下兵马大都督,不会有半点变化。

桌案两侧各放了一盏一人余高的落地七星飞鹤灯,一共十四盏蜡烛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的。两人寂寂无声,更是将此屋平添了几分清幽,秋夜凉风习习,夹杂着水面吹拂而来的湿意。辜七觉得有些冷,下意识紧了紧领口的衣裳。

裴池从桌案后站了起身,“回碧霄堂吧。”他又朝着外面道:“去给王妃取件披风来。”

不一会,挽玉便从外头捧了银红面绣桃花披风进了里头,披在了辜七肩头。而那边,裴池却阻却了兰涧要为他披上的外衣。裴池非但觉得不冷,还略微觉得有些燥热。

两人一齐往碧霄堂的方向去。辜七一路上闷闷的不说话,倒是裴池说了一句:“那儿……本王一直在盯着。”

“……?”辜七先是一愣,侧过头来斜看着裴池,顿了一顿道:“父皇为何如此深信他?”她的眼中,好似正有两簇火苗在跳跃燃烧,将要把这一身冰肌玉骨都烧得滚烫而通红。

裴池思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是因为莲夫人。”

辜七凝眸想了会,确定这是她对这个称呼闻所未闻,“是什么人?”

裴池此时走路刻意放缓了步距,好让身旁人跟上,“王妃不知道莲夫人并不奇怪,她在这世上的痕迹早在十多年就已经被人刻意抹掉了。然而,这并不代表有人会忘记她。而她的养子,自然就受到了诸多优待。”

这话的意思,分明沈括就是那位莲夫人的养子,而那个记着莲夫人不忘的就是……皇帝了。

辜七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宫闱秘闻,要知道这辈子、上辈子,她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回事。可再仔细想想,又仍是觉得……不合常理,不过一个养子而已,如何会让皇帝如此。不过转念功夫,她心思一动,养子就一定就真的是“养子”吗?

辜七看了看裴池,见他嘴角轻抿,到底是没敢将这话脱口说出。

沈括不过是莲夫人的养子便能得到皇帝如此隆隆盛宠,而裴池身为堂堂三皇子,却早早就被赶至封地,不甚重视。两相对比,自然是天差地别。辜七不知他现在陡然的沉默是不是那原因,轻声细气的道:“殿下有朝一日定能尽除宵小,还河山以清晏。”

裴池脚步微滞,转念又轻轻一笑,“王妃为何这样说?”

“因为我相信殿下。”辜七回视他,虽然声音轻缓,可语气却是再坚定不过的。

裴池过了一会才收回目光,嘴角凝着的笑意并没有完全收拢,两人继续往碧霄堂去。他今日额外有些燥热,一入屋便先去净室沐浴了。辜七在大堂等他用晚饭,不过一炷香后裴池再出来,已经换了一身天青色直缀竹纹绣衫,头戴玉冠,多了几分清雅。

辜七看了心中啧啧,暗道难怪他能引得京城女子竞相追逐——

饭后,辜七问:“殿下还要去练剑么?”她如此一问,便让人觉得她是不想裴池去练剑的。

这是裴池多年来的习惯,非不得已的事不会耽搁,便点了点头。

辜七很有些为难,她心里头记着她娘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可此时若非要求着裴池留下来,却也好像没什么妥当的由头。见裴池耐心的看她,她温婉的回以一笑,“殿下晚间练剑,不觉得会很费精力吗?”

昔日韶王殿下身边无人服侍,自然是有大把精力可用来作践浪费,可此时娇滴滴的王妃如此问,怎不让人觉得很有几分“欲求不满”的意味。

辜七其实话里头并没那些个意思,可落在旁人耳中,却实实在在就是那些意思了。连着兰涧这样未经人事的丫鬟都懂了,裴池身为男子如何不明白。他看向辜七的眼神先是一愣,转而眸色翻涌,浓稠的似一池墨。

一时间堂中静得悄无声息,辜七心道这话难道问得不妥?为何韶王殿下看自己的眼神如此不一般?她也形容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只有些后悔,大概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

偏这时候,裴池绷着脸开口道:“练剑旨在强生健体,既然身体强健了又如何会费精力,王妃你说对吗?”

那“强生健体”四个字也咬得格外重,辜七已然体会出了他话中透露出的点点怒意,赶忙态度极好的点头回应:“是——”

“方才我就是这样想的。”

裴池这才稍稍满意,起身外面去了。

辜七心有余悸的回房,全然不知方才已经触及了身为男人的底线。偏她还在抱怨裴池翻脸翻得莫名其妙,还是康妈妈提醒了道:“王妃怎么好说那样的话?再有什么不满,也不能不给王爷留面子!”

辜七被这么一说,也当即便委屈了起来,她对韶王殿下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满,更没有不给他面子一说。在她心里,她刚才说那样的话分明就是关心殿下,哪里有半点儿的不满?

辜七觉得自己可对殿下好着呢,而且是从没有再对第二人这么好过的那种好——温柔解意,大度体贴。可现在,不光是康妈妈,就是裴池刚才也是一般的反应,她觉得自己真是被冤枉死了,他们都将自己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辜七来了脾气,便不想装贤惠,唤了白霜和挽玉伺候自己入净室沐浴,早早上床睡了。偏这会,裴池却回来了,他往日练剑总要大半个时辰,今儿真是一反常态的回来得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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