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申时正才过,谭家的大门就被敲响, 吓了谭丽娘一跳, 差点把怀里睡着的呦呦给扔了。她把孩子放到炕上, 取了伞去开大门。大门打开, 外面停着一辆马车, 正是谭耀宗他们租借去乡下的车。早上走的时候还完好的马车, 此刻车厢四分五裂,谭耀宗坐在车板上,用一件蓑衣挡着怀里的小怀瑾, 他的旁边躺着李氏, 身上什么遮挡都没有, 就那么被雨淋着, 额头上还在往外冒血。
谭丽娘只看了一眼, 就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原来,从乡下回来的路上,雨大路滑, 山路更加难走, 走到距离县城五里地的时候,山坡上突然滚下来一块石头,石头惊了马, 连马带车一起翻落在路边,幸亏被另外一块大石头拦住才没有翻进沟里。李氏抱着怀瑾, 被谭耀宗护在了身下。却不料那块石头有一个突出的尖角, 刚好戳破了窗纸钻进来, 李氏的头就磕在了尖石上,当时就晕过去了。倒是谭耀宗,虽然在最上边,却只是被散架的车厢拍在后背上,另外就是头在窗框上磕了一下破了点皮。
马车车夫帮着谭耀宗把人抬进屋里,此时四邻也听到了动静,都过来看热闹,有好心的人就帮忙请了郎中来。郎中来只看了一眼就摇头了,晚了,救不回来了。
谭氏跪在地上哭着求郎中一定要救救自己的母亲,连磕了好几个头,最后郎中无法,只能试着开了个方子,方子里全都是百年老参、十年灵芝这些名贵的药材。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吊命而已,三天后,李氏撒手人寰。
所谓祸不单行,此时因为淋雨受了凉的怀瑾开始发烧。谭氏在操持丧事的同时,要照顾怀瑾又要安抚身体无恙却悲伤过度病倒在床的老父。也幸亏此时陶陶已经八岁,怀宇也算不小,两个孩子都知道家里发生了变故,承担起了照顾妹妹、替外祖熬药喂药的责任。
等到李氏的丧事结束,谭丽娘也病倒了。俗话说,有啥别有病。不然就算万贯家财也不够用。家里三个病人,个个病的不轻,虽然有好心的邻居帮衬着,但是大部分事情还是压在了陶陶和怀宇姐弟俩的身上——原来的呦呦才三岁不到,还啥也不懂呢。
可是俩孩子再懂事再聪明,也都还不到十岁,总有照顾不到的操心不到的地方,比如看起来已经可以生活自理但实际上还需要人照看的呦呦。在某个午后,陶陶和怀宇姐弟俩忙了一上午,都进入疲倦期的时候,她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然后不知怎么就倒在了井台边上,头上还磕了一个大口子。
然后,就是种花家的小胖花呦呦穿越过来了。
小胖头上磕了一个大口子,一直昏迷不醒。家里一共四个大人四个孩子八个人,如今死了一个病了四个,一个在外没有音讯,另外两个还是小孩子,谭丽娘一着急病竟然好了。
小胖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请医问药又是一笔钱。怀瑾虽然不烧了,可是补药还是要吃,又是一笔钱。还有谭老爷,一方面因为老伴去世伤心,一方面觉得是自己固执非要雨天出门才出了事情因此自责不已,加上上了年纪,病好的更加慢,半年之后,竟然郁郁寡欢地病逝了。
直到老父亲出完殡办完丧事,谭丽娘才发现,夫君已经一年多没有往回写信了。而她想要给夫君写信,却发现并不知道该寄到哪里。
再然后,谭丽娘发现,家里的银钱匣子,空了。
转眼两年过去,花呦呦也穿越来两年了。此刻,她瞪着圆圆地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大哥。陈怀宇却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吧,晚饭前总能回来的。”不然家里人就要饿肚子了,陈怀宇想。
这时候陶陶从堂屋走进来,看着弟弟妹妹一左一右坐在圈椅里,像两个小大人,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坐在炕上从绣筐里拿出针线继续绣花,耳朵里却在听着弟弟妹妹说话。
他们俩在说什么呢?主要是呦呦在提问,怀宇在回答。
呦呦:“哥哥,你今天在学堂里学什么了?”
怀宇:“今天老师讲了《诗经·风》巴拉巴拉……”背了一串《诗经》里的内容。
呦呦:“哥哥好厉害!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呢?”
怀宇:“这段话的意思是巴拉巴拉……”
呦呦:“哥哥好厉害好棒!哥哥在学堂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呢?”
怀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收下妹妹的夸奖,给呦呦讲了一些学堂里发生的趣事。说完了就抱着自己的书包,去书房背书去了。
陈怀宇非常珍惜自己读书的机会。本来对于他们家来说,读书写字并不是一件难事,家中曾经有两位举人呢。可是这两年内,家中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家境也变得困难起来。家里书很多,可是只能自学依然有很多内容不明白不懂。
有一次,怀宇偷偷溜到学堂,蹲在教室的墙根下听讲,被学堂的先生看到了。学堂的这位先生曾经是谭耀宗的学生,对于谭家的事也很同情也一直想帮助她们一把,但是他一个大男人,谭家说不是孤儿寡母也差多了,他要避嫌。
现在看到陈怀宇偷偷到学堂听课,终于想到了帮助她们的办法:让陈怀宇到学堂来读书,不收学费,但是要帮着学堂里做事情,比如打扫卫生帮夫子抄书等。
而对于呦呦来说,她问的话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听起来像是小孩子好奇学堂里的的事,实际上对陈怀宇来说,却起到了温故知新的效果,甚至还可以在讲述学堂里的“趣事”时培养他的逻辑能力和口头表达能力,还可以让他学会
呦呦觉得:宝宝真是太棒了!
呦呦看到陈怀宇抱着书包去书房背书,就从椅子上留下来打算也去书房找本书看。一开始花呦呦还特别小心地想着不能表现出自己是认字的,等她翻了书之后发现,在这里她是真的不认字的。虽然很多字看起来和种花家的方块字相似,可是总是会比她认识的字多上几笔,于是,原本的硕士研究生在这里变成了文盲。
后来谭氏看呦呦对书本格外有兴趣,就找出了一套图画书给她看,其实就是一些类似于漫画之类的小儿启蒙图画书。据说,是谭氏小时候谭耀宗画出来给她启蒙的。
谭氏找出这套图画书来的时候,表情是悲伤和怀念的。呦呦知道她肯定是又想起了谭耀宗夫妇,立刻打个岔岔开了。这套图画书并不厚,每页上都有一个故事,还有一副对应的图画,故事多数是司马光砸缸、孔融让梨、黄香温席这些儿童启蒙故事。
呦呦抱着图画书看了两页,就听见前头大门有了动静,立刻放下书从榻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屋门口去,对着已经走进来的谭丽娘招手:“娘!”
谭丽娘一手抱着三岁的怀瑾,一手撑着伞从外头进来,看到呦呦对她招手,就露出一个微笑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呦呦就觉得,谭丽娘的笑容笑得十分勉强。
此时听到声音的陶陶和怀宇也走了出来,姐弟两个撑着伞走进雨里,一个打伞一个从谭丽娘的手中接过弟弟,相携着走进屋里来。
一进屋,陶陶就把怀瑾放到炕上,脱了鞋让他去炕里自己去玩,回头看去,怀宇已经从茶壶里倒了水递给他的母亲。
谭丽娘也是真的渴了,接过水杯就一口气喝了下去,等放下水杯就对上陶陶担忧的目光。谭丽娘对她安抚地笑笑,可是那小热闹个怎么看都觉得心酸。
“娘,县城放榜没有?爹考中进士了吧?”怀宇带着期盼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他所关心的事情,并没有看到大姐陶陶在一个劲儿地冲他使眼色。
谭丽娘面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到底是男孩子,又是夫君亲自教导培养了几年的,与他父亲的关系格外亲近一些。
呦呦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感觉到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不好的事,不然就算前几年丧事中,谭氏也只是悲哀而不是现在这种犹豫和不安。呦呦看了一眼爬过来在自己身边玩布老虎的弟弟,悄悄捅了一下他的腰窝。
怀瑾被捅了一下就抬起头看她,以为姐姐也想玩布老虎就往前递了一下。呦呦看着怀瑾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心底说了一句“弟弟对不起了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然后在他大腿内侧最细嫩处掐了一下。
“哇——!”怀瑾大声哭了起了,引起了另外三个人的注意,也打破刚才大眼瞪小眼的局面。
陶陶立刻走过来抱起怀瑾,看到小怀瑾指着呦呦一边哭一边说着“掐”“掐”的,陶陶看了呦呦一眼,呦呦假装什么都不懂地样子指着小怀瑾:“大姐,弟弟为什么哭?饿了吗?”
陶陶虽然对于小弟弟突然哭起来表示怀疑,但是一时也摸不准到底是不是呦呦干的坏事,只好拿着不老虎逗他,好在小孩子忘性大,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就不哭了。
被怀瑾这一哭,刚才的谈话就这么被岔了过去,谭氏松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去了厨房。
然而,就是这一碗饭吃坏了事情。晚上临睡前,呦呦说是有点肚子痛,让陶陶陪着她去了一趟茅房。在茅房蹲了许久,再回屋,刚脱了外衫裙子,肚子又痛起来。如此三番两次,到最后什么都拉不出来了,呦呦依然肚子痛,甚至开始呕吐,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呦呦肚子疼的直打滚,谭丽娘抱着她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给她揉着暖着,另一只手还要抽空给她擦掉因为疼而冒出来的冷汗和眼泪。陶陶红着眼圈在地上只转圈,就连一向到了就寝时间就不再往东屋来的怀宇和怀瑾也守在跟前。
呦呦伏在炕沿上吐了第三轮,一边吐一边流泪。她知道自己下午吃了太多的西瓜,加上晚饭又多吃了一碗饭,应该是吃多了引起的急性胃肠炎,可是在这种没有消炎药没有阿莫西林没有头孢的时代,要如何消炎止疼?
谭家院子的动静不大,却依然惹得了始终关注着这里的花易岩的注意,他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隔壁的动静,就翻了墙过去,站在门口轻轻敲门,“丽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谭丽娘正忙着安抚痛的死去活来的呦呦,没功夫答他的话,给怀宇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去说。
怀宇开了门将呦呦的情况同他一说,花易岩也立刻明白症结所在——西瓜闹得!他在谭家吃了晚饭回去就发现,切开的一个西瓜被呦呦吃掉了半个,剩下的半个被用藤条罩子罩住了,他掀开一看,中间的芯也被挖去了好大一块,
“去跟你娘说,先喂呦呦喝点糖盐水,这是军中常用的法子。然后收拾收拾去县城看郎中,我这就回家套车,马上就走。”话虽然是跟怀宇说的,却特意提高了音量,让屋里的谭丽娘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人容易虚脱,耽误了就不好了。”说完就翻墙回了自己家,牵马套车到谭家大门口等着。
花易岩说完那些话,陶陶立刻端着杯子跑去厨房在糖罐子里舀了一勺糖又在盐罐子里舀了半勺盐,急匆匆地端着水杯回来,“糖盐水来了!”
谭丽娘扶着呦呦坐起来,托着她的后背把一杯糖盐水送到呦呦嘴边。第一口下去呦呦就想往外吐,姐姐你这是打死卖糖的和卖盐的了吗?又甜又咸的滋味混在一起,苦了吧唧涩涩的摧残着她的味蕾,虽然难以下咽,却还是硬着头皮喝下去了。无他,因为她知道花易岩说的是对的,这么又拉又吐的肯定电解质缺失,糖盐水刚好可以补充。
谭丽娘把一杯糖盐水给呦呦喂下去,陶陶已经收拾好包裹装好了银钱等着了。怀宇半蹲在炕沿,谭丽娘和陶陶搀扶着呦呦趴到怀宇的后背,由怀宇背着她送到马车上。
大门口,花易岩一看到门打开立刻过去从怀宇背后接下呦呦送到马车里去,谭丽娘紧跟着上了车,陶陶、怀宇和怀瑾三个个留在家里,谭丽娘叮嘱了又叮嘱,真是一颗心挂两头。幸好陶陶懂事,让她安心去陪呦呦看病,她在家会照顾弟弟们。谭丽娘这才微微放心,花易岩说一句“坐好了”,就甩开鞭子马车达达地往前走去。
用了小半个时辰,将马车又快又稳不颠簸地停在县城最大的医馆杏林春门前,花易岩跳下车辕咣咣将门敲开,不顾睡眼朦胧的小伙计的埋怨,转回身从车上抱下呦呦,“快去找你们李郎中去!”身后紧跟着从车上下来的谭丽娘和陶陶。
李郎中还是那位同谭耀祖关系甚密的郎中,这几年下来已经头发花白胡子也蓄了起来,倒还是认得谭丽娘的。只是呦呦还疼着,没空多寒暄,指挥着花易岩将呦呦放平在诊床上,开始诊脉。
左手诊完右手诊,房间里安静的除了呦呦的□□声,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呦呦躺在诊床上心想要不要这么肃穆啊,我又不是得了绝症。
李郎中一通望闻切后转身问谭丽娘,“孩子晚上吃了什么?”
谭丽娘把晚饭的东西一一说了,李郎中点点头,沉吟片刻,“按理说这些食物里没有相克的……”
李郎中话没说完,花易岩开口打断了他,“下午还吃了西瓜。”
“西瓜?”谭丽娘和李郎中同时问。
“她什么时候吃的西瓜?在哪儿吃的,我怎么不知道?”谭丽娘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