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谭丽娘和张婶自从上了车就在谈论着今天的药王庙道场的宏伟和壮观, 还拿出各自买的小饰品出来点评, 陶陶挨着谭丽娘坐着,嘴角带笑地听她们讲话。怀宇也拿着他淘到的琉璃镇纸同张志林显摆, 惹得不止张志林羡慕,怀瑾也眼馋起来。
只有呦呦, 她安静地坐着, 目光还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张叔说为了节省时间怕走大路黑天不安全才走了这条小路,可是呦呦真的不觉得这种羊肠小道有什么安全性可言。
天色渐暗, 他们已经在密林中走了许久了, 可是依然看不到城门。怀瑾跑了一天早就在呦呦怀里睡着了, 怀宇和张家的两个儿子也昏昏欲睡,张婶和谭丽娘的谈论声也低了下来,面上渐渐露出了疲态, 就连前面赶车的张大壮都打了好几个呵欠。
呦呦觉得事情可能要糟糕, 晨昏交替正是人最懈怠的时候,这里又荒无人烟,如果不出两个毛贼, 简直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
然而呦呦没想到的是, 这出的毛贼不是二个,而是十二个。打头的三个骑着骡子蒙着面,身后跟着九个小喽啰,每个人手里都拿一根棍子, 也有拿着刀的。这些人一出现就迅速地把呦呦他们围在了中间, 三个领头的拦在车前头, 小喽啰们一面三个站在了马车的左右和车尾。
三个领头的中间那个瞅了一眼这一车的妇幼,“嘁”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大鱼,原来一车小虾米!”
此时张大壮也反应过来了,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对对方一抱拳,“各位英雄好汉……”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别他妈的瞎啰嗦,把值钱的都给爷交出来。”
张婶还犹豫着,谭丽娘却是痛快,直接把包袱递了出去,里面都是她今天买的东西,还有些碎银子和散铜板,都在里面。呦呦想了想,也把自己买的小东西递出去了,舍财保命吧。
小喽啰们上前来接东西,有两个一开始还挺规矩,后来不知怎么看到了躲在呦呦身后的陶陶,见色起意,伸手就要摸一把陶陶的脸,被陶陶一拧身躲了过去,可是这拧身的动作稍微大了些,将衣服弄得有些松散,露出了里面嫩粉色的中衣。
如果说小喽啰一开始本打算占点小便宜吃个豆腐,现在就已经邪火上身开始伸手抓着陶陶的肩膀往外拖了。谭丽娘见状立刻扑过去,先是挥开了那人肮脏的手,然后立刻将陶陶护在怀里。
那喽啰无意间被谭丽娘挥开了手臂,恼羞成怒挥手就扇了谭丽娘一巴掌,谭丽娘的脸立刻肿了起来,怀宇看到娘亲和姐姐受了欺负,立刻冲上前去,踹了那人一脚。
怀宇再小也是个半大小子,力气总是有的,那个小喽啰一时不防被怀宇踹了个四脚朝天,等他反应过来,就立刻一翻身将怀宇压在了身下,挥起拳头就揍。
场面变得失控起来。张大壮跟领头的几个正在对打,身上已经有了不少刀伤,分身乏术顾不上后面,小喽啰们胆子更大了一些,甚至已经有几个开始拖着张婶和谭丽娘往密林深处去了。
呦呦既着急又无力,还得死死压着身下的怀瑾。从土匪一出现,呦呦就捂住了怀瑾的嘴不让他出声,他们这些人是无法同土匪硬碰硬的。
从这些土匪出现的时候,谭丽娘就已经给呦呦使了眼色,呦呦在刚才情况混乱的时候压着怀瑾偷偷化下了车躲在了车底下,她眼睁睁地看着谭丽娘和张婶被人拖走却无能为了,她想哭却不敢出声,又要压着怀瑾,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很快,血腥味就弥漫整个口腔。
就在呦呦绝望地时候,一个苍青色的身影出现在前头,他右手持剑几个剑花就将领头的几个击退,同时十多个身穿衙役服的男子从林子的四面八方出现,土匪们见状不好,立刻想逃,最后逃掉了一个领头的和三个小喽啰,其余的人都被那个苍青色身影和衙役们抓住了。
呦呦拽着怀瑾从车底爬出来,立刻朝谭丽娘和陶陶所在的方向跑去,“娘!”还没跑到跟前,就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倒了,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还没跑两步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抱了起来,呦呦一吓,转头看向来人,立刻脱口而出,“爸爸!”
抱着她的人一愣,“霸霸?”是在说自己很霸气吗?花易岩心想。不过此刻不容他多想,径直朝前走去,走到谭丽娘面前把呦呦放下,谭丽娘立刻把几个孩子搂在怀里,一家人抱头痛哭。
除了呦呦。
呦呦还在刚才的惊愣中没有回神。她被谭丽娘搂在怀里,却没有像陶陶怀宇怀瑾那样眼泪鼻涕一把地痛哭,她慢慢仰起头看向那张不能再熟悉的面孔,眼泪才慢慢从眼角滑落,然后“哇”地一声,搂住谭丽娘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不负己望地晕了过去。
呦呦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家的炕上,身上盖着自己的小花被子,一转头就看到在炕沿上坐着的男人,呦呦下意识地就叫道:“爸爸。”
本来在闭眼养神的男人听到了声音,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呦呦,呦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说了什么,但是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借口来打岔,只好装作怯懦的样子轻轻问:“娘呢?”
“你娘带着你哥哥姐姐弟弟在西屋休息。”顶着和花呦呦前世的父亲同一张脸的男人说,“你哭晕过去了,你娘抱不动你是我把你抱上车的,”然后瞅了一眼呦呦放在被子外头的手,“你抓着我的衣摆不放,我怕把你弄醒,就跟过来了。”
呦呦这才看到自己手里一直攥着的衣摆。她松开手,仰着脸假装好奇地问:“你是谁呢?隔壁家花叔叔吗?”
花易岩眼中闪了闪,面色不改地问呦呦,“你怎么知道我是隔壁花叔叔?”
花呦呦尽量把自己表现地像一个八岁的孩童般天真可爱与好奇,“听娘讲的呀,娘说隔壁有个花叔叔,是她的竹马呢!”
“你个小不点,知道什么是竹马?”花易岩笑起来打趣着呦呦,同时心底又有些猜测,是不是丽娘妹妹也没有忘掉自己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呦呦念了两句诗,然后眨眨眼,表示“我懂我都懂”,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在假装害怕,而现在这种熟稔的状态太容易露馅。
不过好在花易岩没有多想。他有些哭笑不得,丽娘妹妹这个小女儿可真是古灵精怪,一点儿都不像她小时候那样乖巧懂事。花易岩揉了揉呦呦的头发,站起身来,“既然你醒了我去叫你娘过来。”
谭丽娘带着陶陶怀宇和怀瑾在西屋休息,几个孩子都受了惊吓,除了呦呦哭晕过去一直睡到现在,另外几个都喝了安神汤药,谭丽娘就在炕上守着几个孩子,她对面坐着张婶,是为了避嫌被谭丽娘留下来的,受了皮外伤的张大壮被衙役们带回县衙处理了伤口后就带着自家的两个小子回家去了。
花易岩从东屋出来,穿过堂屋,在靠近西屋的时候放重了脚步,立刻听到谭丽娘警觉的声音,“谁?”
“是我”花易岩在西屋门口停下来,对里面的人说:“孩子醒了,丽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屋里传来一阵低语,过了一会儿谭丽娘掀开西屋的门帘走出来,在看到站在门前的花易岩时,微微向右侧转了转头——她的右侧脸被贼人扇了一巴掌,已经肿了起来。谭丽娘对花易岩微微屈膝,低声道:“辛苦花大哥了。”
花易岩赶忙让开身子避过谭丽娘的行礼,心中微微泛起苦涩:这样客气,是打算同自己划清界限吗?
谭丽娘可没功夫琢磨花易岩的心思,她对他行完礼就快速地走到了东屋,一进屋就正好对上呦呦的目光。一个是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同时又心疼她受到惊吓居然哭晕过去,一个是看到自己娘亲原本白皙好看的脸庞此刻却肿胀青紫,母女二人目光一对,双双哭了出来。
哭声传到外面,将花易岩和张婶都吓了一跳,花易岩快步走过去掀起门帘查看,正看到呦呦被谭丽娘抱在怀里,母女二人都是满脸眼泪。他默默退了出来,对着跟在身后的张婶摇摇头,两个人一起沉默着走出堂屋,站在院子里。
“花兄弟这些年可好?”张婶比谭丽娘好一点儿,面上无伤只有手肘上有些擦伤,算是几个人里伤势最轻的了。
花易岩轻轻笑了一下,甩了甩自己空荡荡的左侧衣袖,“还行,丢条胳膊换条命,战事结束就退伍回家了。”
之前张婶一直没仔细观察花易岩,这时才看到他竟然缺了一条胳膊,心里震惊惋惜过后就是庆幸,得亏志林没上战场,不然……想到这里张婶脸色微微发白。
此时屋里的母女两个已经哭完一场,呦呦到底年纪小,受了惊吓又累,加上刚刚又哭了一场,忍不住打起了呵欠。谭丽娘坐在呦呦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小声哼着一首摇篮曲,等呦呦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从东屋出来,先到西屋看了一眼,陶陶、怀宇、怀瑾并排躺在西屋炕上依然睡着,这才走出堂屋。
站在院子里的花易岩和张婶听到动静都看过来。
“又睡着了?”花易岩首先开口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找郎中看看?”
张婶看了花易岩一眼,心里有点奇怪,这花兄弟对丽娘妹子一家可够上心的。不过她此刻也没有心思操心别人家,要不是刚才谭丽娘说是为了避嫌她才留下来,不然早回家了,家里可还有三个老爷们呢。
想到此,张婶就开口跟谭丽娘告辞。谭丽娘也知道她惦记着家里,对张婶谢了又谢,才送人出门。
等转回来,就看到还站在院子里的花易岩,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咋了?”呦呦问了一句。等她走到跟前就明白了,这一窝大小五六只老鼠,将棉衣都咬破了,不止一件。本来谭丽娘打算改了之后给怀宇做棉袍的谭耀祖的棉衣、陶陶穿着小了打算留给呦呦的棉袄和一条裙子,受灾最严重,破了大概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窟窿,其他的几件棉衣也被咬了几个铜钱大的洞。
最后无奈地,晒冬衣变成了拆冬衣,把能用的棉花留下来晒一晒拍一拍,留着以后做棉被。
“买棉花、买布料,一家四个人,光冬衣就得花出去十两银子不止。”谭丽娘坐在树荫下一边拆衣服一边算计,“怀宇要秋闱,也得做两身好一点的长袍,不能让人家比下去。到了秋天怀瑾的束脩也要涨了,加上前些日子修房子,今年又剩不下钱。”
呦呦正从屋里吭哧吭哧往外搬书,听到谭丽娘自言自语,忍不住停下来,“咱们家现在这样,不借钱就算不错了。”
谭丽娘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点头,“也是。”然后对呦呦说:“你停下来歇歇吧,让你姐也歇歇再整理,倒点水喝。”
晒书这件事一直都是陶陶和呦呦一起做的。以前呦呦力气小,都是她在屋里整理陶陶往外搬,今年天热太阳大,呦呦怕陶陶被晒黑了,主动担起了往外搬的工作,让陶陶在屋里整理。
呦呦洗了手,进屋提了装着酸梅汤的茶壶出来,手里还拿着三个茶杯,母女三人在树荫下坐了,一人捧一杯酸梅汤,喝得惬意。
太阳照在排了好几排的书上,把书中的霉味蒸腾出去,有微风过,吹动书页哗啦哗啦响,也吹动树叶簌簌响。
“今天六月初六,乡试八月十二,”呦呦低着头喝完一杯酸梅汤,仰起头问谭丽娘,“还有两个月啦!时间好快啊!”
她这么一说,谭丽娘才想起来,“可不是还有两个月了。最近都过糊涂了,你要不说娘都忘了。”
“那娘明天就去买布吧。”陶陶提起茶壶给谭丽娘和呦呦分别又添上一杯酸梅汤,才把最后一点底倒到自己杯里,“趁着现在天好,把长袍做了浆洗了,八月的时候天虽然不冷,可也不热了,到时候要是能剩下布头的话,我再做两对护膝,贡院里头常年没人,阴冷阴冷的。”
呦呦看她的杯子不满,将自己杯子里的酸梅汤倒了一部分进去,然后点着头表示赞同,“是该准备起来了。对了,乡试是要去北阳府城考吧?谁陪着去?几个人?”
谭丽娘喝完最后一点酸梅汤也皱起眉头了,“还不是很清楚,听他们老师说今年人不多,学堂未必会派老师跟着。我在想,要不等过些天去问问你二表舅有没有时间。”
陶陶点头,“这个主意好。”呦呦想了想,也跟着点头,眼睛却不自主地往隔壁花家看去。然而另外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她的目光。
过了三四天,谭丽娘给怀宇做的长袍做好了,还剩了不少布料,果然像陶陶说的那样给做了一副护膝,却并不是做给怀宇的——临做好前,谭丽娘突然想起来贡院里头是不允许带这类东西进去的,“怕夹带纸条出现作弊。”
于是这副护膝上的图案就从兰草变成了一株青松,由谭丽娘带着这副护膝去了县衙,想请二表哥到时候陪着去考试。
可是非常不巧的,二表哥前天刚刚出门了,说是帮表姑父就是县太爷送一份急件给太守,然后就取道北阳回都城去看看,给家里带些特产回去。
兰芷表嫂一脸抱歉,“要不,我让家里的管家陪着去吧。”
谭丽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同表嫂和表姑母一起吃了一个午饭,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