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颇合白霜的心意,越发觉得舒茗嫣待人宽厚,又留了舒茗嫣在蘅芜居用了午膳。
回烟雨阁的路上势必要经过弄影小筑,舒茗嫣想了想,还是抬脚踏进了西苑。
上次她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舒云霏搬去榆柳园的时候。
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半年的光景。
宋玉珂满脸惊喜地迎了上来,带着讨好的意味,“二姐姐今儿怎么有兴致过来这里了?云珠,快去给二姐姐泡杯热茶,驱驱身上的寒气。”
说着便一副熟稔的样子拉着舒茗嫣进了内室,“玉珂这里简陋,还望二姐姐多多担待一二。”
房间布置的的确简单,比如窗台上摆的木雕,还有草编的蝴蝶、蟋蟀、蜻蜓这些,小巧精致,却花费不了多少钱。
舒茗嫣客套道,“哪里的话,玉珂表妹这里的布置处处新颖,反倒令我眼前一亮呢。不过,总感觉缺了点儿什么?”
宋玉珂环顾四周,疑惑道,“许是妹妹住的习惯了,反而看不出来,不如请二姐姐指点指点迷津?”
端着纯良无害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来藏在里面的真正面目。
“也谈不上指点,我知晓玉珂表妹性子娴静,不像我,只知晓肆意玩耍。只是,母亲说这女红做的多了可是伤眼睛的,不如再添一张小几,玉珂表妹得了闲也可以写写画画的,我看大嫂那房里就是这样布置的。”
宋玉珂的眼神顿了顿,随即恢复了正常,笑容苦涩道,“我如何敢同大表嫂相比?”
是不甘心吧!
“玉珂表妹这是妄自菲薄了,大嫂可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不过大嫂如今有了身子,也不好过多去打扰,玉珂表妹,你说是不是?”
说完不等宋玉珂回答,又道,“大嫂腹中的可是我们舒家第一个小字辈,祖母那里呀一万个放心不下,每日都要差着海妈妈过去走两趟才觉得踏实,惹得蘅芜居的一众丫鬟们紧张无比,生怕出了什么闪失被祖母赐了云针呢!
好在大嫂身边的金妈妈是个能干的,蘅芜居大到年关节礼,小到吃穿用度,都一错不错地盯着呢。
大嫂若是能平安诞下小侄儿,那可是府里的一件大事儿,要我说,金妈妈事事躬亲着尽忠职守是最明智不过的,玉珂表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宋玉珂面上有些不自然,但不好在舒茗嫣面前失了态,借着喝茶掩着,轻声道,“二姐姐说得对,是该一切都当心的。”
舒茗嫣又随意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弄影小筑。
话已带到,只盼着宋玉珂能收了手吧,这要看着就要过年了,她也不想到时候都捅出来惹得府里不得安宁。
舒茗嫣离开后,宋玉珂依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眸低垂,房间中只余银丝炭燃烧时的“呲呲”声。
云珠轻手轻脚的端了一小碗燕窝银耳粥进来,“三小姐,这是大姑奶奶听说您今儿午膳只动了几口,担心你伤了脾胃,特地为您留的。”
本该是精致可口的八珍玉食,可宋玉珂却没有丝毫的胃口,只幽幽道,“云珠,倘若这事情被姑母知道了,你说她还会待我如这般关怀备至吗?”
虽说姑母不喜白霜,可毕竟白霜腹中的是大表哥的骨血,若是在姑母那里埋了刺,日后阿姐该如何自处?
云珠笑着递了瓢羹过去,“三小姐这是想什么呢,大姑奶奶自小看着您和大小姐长大的,这情分自是才进门几个月的表少夫人不能比的,这天底下,可没有当娘的和女儿置气的道理。”
这话说的不错,大姑母待她委实贴心,就说眼前的这燕窝银耳,舒云清舒云霏那两个庶女可是从来没有沾上过的。
“可毕竟她腹中是瑾表哥的骨肉,倘若姑母介怀……”
云珠快言快语道,“三小姐可是多虑了,大姑奶奶是怎样的性子别人不知晓,三小姐您还不知晓吗?早在大小姐还在咱们夫人腹中时,大姑奶奶就想讨了大小姐做媳妇儿,这么多年未曾改变,只是我们宋家门楣低了些,面对着舒府这一大家子人,大姑奶奶难免有自个儿的苦衷,便是一个他房的侄女也是有品阶的,换作是谁都直不起腰的……
若是论起亲疏来,都是孙儿,大姑奶奶自然更是喜欢咱们大小姐生养的,身上延续着的咱们宋家的血,日后也好拉着咱们一把。
再者,若是大小姐进了府,咱们也不必这般低声下气,连一些年长的婆子都敢对我们使脸色。”
被云珠这么一劝,宋玉珂也不再犹豫,舒家如今才人尽出,又出了一个救了圣上一命的明越郡君,地位水涨船高,谁人不羡慕?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到白霜平安产下长房嫡孙,日后想要再缠上舒家这条线可就晚了。
“这粥凉了,拿下去热热吧。”
“是,奴婢去去就来。”
宋玉珂起身推开窗户,弄影小筑本就连着小石湖,夏季是凉爽不假,可冬季却是寒气逼人,更何况她住的是西楼。
霎时间冷风灌入,吹散了摆放在窗台上的草编蚂蚱、蜻蜓等小物件儿,散落了一地。
宋玉珂却浑然不觉得冷,反而像是比方才清醒了几分似的,眉眼之间一片坚定。
“红珠,将这些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再摆着新的放上去!”
人人只知道她宋玉珂寄人篱下,性子不张扬,便是姑母赏的好东西,她也不会放到明面儿上来。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气儿不比那位舒家大小姐差,更何况,她是正儿八经的嫡小姐,而舒云罗的生母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女儿,如何能同她相比?
宋家虽小,可后宅的事情一点也不比舒府少,甚至,比舒府的还要精彩。
她自小跟在母亲的身后,见识了太多母亲收拾妾室通房的手段。也渐渐懂得,这世上的东西也是要靠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去维护,如若不然,那便是拱手相让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