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结果同样让卫全新感到吃惊,他问卫金鑫有没有补救措施?卫金鑫说:“就是有,我怎么好出面?承包大会是有问题的,为什么那么多人投他的票,他肯定在背后做了手脚的。找那些人来,一个一个突破,不承认才怪。”
卫全新吓了一跳,三十多人,一个一个找,训斥他们为什么投成峰赞成票?这是没事找事。他双手下按,说:“还是匀缓一点,不要着急,慢慢摸情况,逐步逐步来,一旦有了铁证,再出手,一举拿下。”
阴差阳错,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这个人今天来到这里,想跑项目?要钱?别处去吧,哼哼。
张敬民和成峰等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扶贫办主任的踪影。办公室主任王晓辉进进出出,显得十分忙碌。成峰找了个机会,请他进来,问道:
“同志哥,想个办法,我们这头很急呢。”
王晓辉翻动手掌,看着手心说:“没办法,卫主任的行踪我们无法掌握。”
张敬民说:“不是在开会吗?帮帮忙,到会场去找找?”
王晓辉说:“不是什么样的会都可以代劳的,比如说常委会,你敢去呀,在门口晃一晃都会出问题。”
成峰掏出香烟,王晓辉不接,说他不抽。成峰走出去,烟撒给其他人,个个都摇手,不会。
看着成峰的急像,王晓辉说:“看见你们这样,我也难受,也干着急。我要是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这里就没有人陪了,让你们在这里坐冷板凳,我要失职的呀。”
张敬民说:“你就辛苦一趟吧,我们在这里不会乱动的。”
王晓辉摇摇头,走出去了。
成峰问:“他答应去找啦?”
张敬民说:“应该吧。”
半小时到,王晓辉回来了,摇头说:“没办法,你们是等不到他的,今天他不会来了。”
成峰说:“伙计哥,这样,我们就把事情先给你说了。你觉得是真的等不得?就请按照文件精神,想想可以办理的办法。”
王晓辉说:“这话等于没有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只有一条,执行。你们要我想可以办理的办法,我一是想不出,二是不敢想。要是谁都可以这样办,那奋斗几十年,朝这个目标上奋进还有什么意义?那组织上还那么认真考察一个人当主任干啥?”
成峰的嘴嘟起一个大包,手指把烟给掐断了。张敬民扯扯他,要他坐下。王晓辉看着了,嘴角扯了一下,表情依旧冷淡:“明天再来吧,早一点,兴许就能碰上。”
张敬民担心成峰发作起来,拉了他的手走出来。
张敬民站在院子里想了想,给车向前打了电话。
电话铃声一响,车向前以为事情成了,跳起来去接。接完电话,他软软地坐下,腰都直立不起来了。脖颈僵硬,头昏眼花,胃里就像石头在滚动,额头上之间黄豆大的汗珠往下滚。
简存余见了忙说:“车局长,我送你先去医院看看。”
车向前两手揉搓着胸腹说:“不要紧,我这是老毛病,一阵就过去了。”
他这是心病,但凡有事,心急,高兴或者怄气过度,都会这样。什么都不要做,静下心来,半个小时就缓解。
可这回竟然没见缓解,简存余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来说:“车局长,我去一趟?”
“你去哪里?”
“地区,我去找我那老表舅,他既然口出狂言,说明他还是有招的。我去一趟,总比这样……”
车向前紧紧握了简存余的手:“好,去吧,关键时刻,难为你了,你看,麻烦是我们找来的,却让你去承担……”
简存余说:“车局长,你对我们好,我们找不到报答的,工作上的事,是我们应该做的。”
简存余忍着腰痛,开着局里的车,几乎一路都是六十码,还不时叮嘱自己,沉着,冷静,但愿老表舅在单位,没有走远。
简存余的表舅叫傅结实,这是他的笔名,真名叫什么简存余还真不知道,因为他是老辈子,也不好问。公开场合都用这个笔名,甚至当选文联副主席,书法美术联合会主席,《贵汇文艺》上公布的名单,也是这个名字。
傅结实小时候就离开贵水到省城求学,学成了回到贵汇,就没再回县里去了。一直在文化局,从办事员做到副科长。早先时候,局里面一位老人退休,这个人一辈子就在***门工作,没有换过地方,也没有担任过任何职务,无党无派,组织上曾经找他谈过,也没有什么表示,直到到退休。傅结实去看他,给他画了一幅山岩青松晚霞图,取名《青山夕照》,送他挂在客房墙上。
一天,有个中年科长去家里玩,反复盯住那画看了,说:“这画有问题呢。”退休老人反问:“这画有什么问题?”那科长指着画说:“你看哈,这幅画的西边是一片山,东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太阳慢慢向西边的山坠落,有时候啊,度掌握不好,就会出问题。他为什么不把太阳往东边靠一点呢?”
退休老人见他说的认真,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出,就把画从墙上拿下来,卷了搁起来了。不敢再挂。
中年科长很快当上了副局长,一次在公开场合说:“那幅画叫青山夕照,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就这么一句话,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大家都知道《铁道游击队》被批判,其中最重要的内容就是那首歌。于是就有人去查看,没有看到画,就更引起人们的怀疑了。后来就发展到对傅结实公开指名批评。组织找他调查,调查人员当面问:“你明明画的是太阳落山,为什么要取一个那样别有用心的名字?”他解释说:“老人身体一直很好,什么病也没有,退休了还在劳动,因受感动而作。”
批斗会上说他狡辩,顽冥不化,决定了给予开除工作籍全家一起遣送下乡的处分,到了最边远的贵水县乡下。后来给他平反落实政策,恢复了名誉,分了房子,一家人又搬回到贵汇。那幅画名誉上也获得了新生。有人又再去故纸堆里翻找,已毫无踪影,再请他重画,摇头说:“画不出来了。”
恢复工作后不久,地区成立文联,领导班子结构要求有文学、戏剧、书画美术,结果书画美术这一类有人推荐了他,他顺利地当选了副主席。而他的画作被挑选挂在地委礼堂门厅侧墙上。图书馆,文化馆,文化局,文联会议室正面墙上也有。《贵汇日报》也用一个专版,刊发了他的几幅画作。最主要的,他的一幅国画《祖国春天》被省博物馆选中。而给那幅《青山夕照》定性那位副局长,在考察准备任局长的前夕得了不治之症……
傅结实遭遇不幸,简存余一点也不嫌弃,专门跑去贵水乡下看望他,还给他送去大米,菜油……两家的感情一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简存余还带儿子简明去那头,和他一起住了几天。他很喜欢这个侄孙,说这娃娃可教,就把自身的看家本领都传给了简明。
傅结实有个小儿子,在乡下生的。结婚的时候,简存余去了。遇到了好些乡亲。乡下的习俗,办喜酒都有三天,乡亲们就都提前来了。傅结实高兴得很,就在雅苑安排了一桌。简存余因为在县城上班,也得到尊重,让他坐了上席。紧靠简存余一个乡亲抓住傅结实,诉说了这么一件事,说他们村要安装高压电,现在煤油很难买到,煤油灯也没有啥意思了,有了电,打米磨面都方便,还能学城里人买部电视机。现在全村人在族长的号召带领下,按人头凑了钱,已经有了七八万,但还不够,总的投资要十二万。主要是变压器,但是这台机器就要五万多块。找到县里,表态支持,但没有多少,就两三万,已经是最大的力量了。
傅结实听他说到这里,扬起手来问:“还差多少?”乡亲说:“还差三万。”只见傅结实半闭眼睛想了一下,说:“你们别慌,先住下来,明天我跑一下,看看有没有希望。”几位乡亲答应住了下来。简存余吃过晚饭就告辞了。
过了一天,那几个乡亲来到贵山,简存余招待他们住玩了一天。上街买了街上最好的菜品,做得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他们高高兴兴吃喝,看到简存余用电饭锅,就说我们也快了。简存余想起头天说的话,就问怎么样?他们说:“这个老傅厉害,他出去转了一圈,引来一个局长,说专员打招呼了,这就给你们想了办法,看还差多少钱,由他们一并解决了。”说得呵呵笑,“看看,我们用电饭锅煮饭,看彩色电视的日子也不远了。”
简存余后来去看望傅结实,谈到亲戚们的反映,十分高兴。傅结实说:“有的领导很有文化品味的,对我的画也很欣赏,得了东西去要感谢,拿钱给我我可不稀奇。我就说,给我的家乡老百姓们办点实事吧。他们自然很乐意。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在乡下那些年,亲眼见农民们的生活困境,好多年一直没有改变,心里很难受,我想我已经过得很好了,可是他们依然很穷,我无论如何,要尽一点绵薄之力,帮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