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遇到要命的事,叫黄建国给碰上了。
黄建国要去女朋友家定日子,大舅二舅中午就进城来等着了。也通知了对方,那头也准备齐了。刚才是抽空出去,把买东西的钱交给大舅,正准备请假提前下班。这时部长在叫了,赶紧跑来见部长。
卢跃进说:“走,送我回去。”
黄建国暗暗叫苦,浑身火烧火燎似的。憋了一分钟,硬着头皮说了,今天要去看日子,想请个假,早点回去。
卢光辉蹙了眉头:“你去看什么日子?这算哪门子事?你在组织部工作,不怕人家说你,还要搞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黄建国红了脸。结婚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大事,什么日子好,大人们一定要坚持老规矩,看个好日子。女方家也有这个要求。部长说这是不健康的东西,黄建国心里受不了,脸上却不敢流露,装笑说:“大舅二舅他们都来了,那头也做好了准备,就等我了。部长,我真的……”
卢跃进正色道:“黄建国,你忘记现在是什么时间啦?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上班时间,上班时间讨论你的私事,这成何体统?难道这个时候一说你的私事,就该把公事给拉在一边啦?”
黄建国领略过部长的脾气,这种时候,千万顶牛不得,那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僵,现在只好试着先缓和下来。于是就说:“那就,等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叫他们不要等我了。”赶紧去办公室打电话。
电话是大舅接的,听黄建国说叫他们先去,他可能要晚一点才到。大舅就发火了:“天大的事也搁下,赶紧回来。”
黄建国紧攥着话筒,眼泪流出来了。
黄建国今天三十二岁了,比女方大了八岁。年龄不是问题,主要的,这黄建国长的不好看,小眼睛,大鼻头,个头矮小,皮肤黝黑。女生就不一样了,五官端正,身高一米六五,中专毕业,小学教师。家人暗中查访,发现这男的身高不够,而且只是个工人,文化水平低,家庭条件差,下面兄弟姊妹三四个,母亲还患有严重慢性病。闺蜜们嚷嚷起来,这条件相差也太悬殊了。
女方却坚持要和他好。渐渐地,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内心最有数的是黄建国,漂漂亮亮的,美女一般的她,自然条件虽然好,却因为工作环境不好,美好的愿望一直是个梦。她就想到城里面来工作,教一年级、幼儿园都行,这是她最大最美好的愿望。黄建国是组织部的司机,司机也是工作呀,分工不同而已,司机才能整天和部长在一起呀。部长关心下级,帮助司机把他爱人调到城里,不是一件小事么?黄建国自己也这儿想,把她娶到手,用心对待她,呵护她,给部长做牛做马都行,实现爱人的愿望。
所以,看日子,结婚就基本没有费什么周折,家属亲戚要求的都被她一一挡回去了。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大逆转,她忍受着家人的折磨,闺蜜的白眼。
黄建国咬咬牙,给部长说道:“我找一个好朋友帮忙,请他代替我开车去。”
卢跃进惊异道:“亏你想的出,部里的车,交给外人?出事怎么办?下了车零件怎么办?”
黄建国说:“不会不会,我这朋友一定靠得住。”
“你朋友靠得住?我这个部长靠不住?”
黄建国怕部长的声音被大舅听见,赶紧压了话筒。然后发动车子送部长回家。
到了家门口,卢跃进从腰后掏钥匙,发现没带。就让黄建国送他去找姚晓燕。差不多转了半边城,最后在悦情麻将馆找到了。看见卢跃进铁青的脸,姚晓燕和麻友们打个招呼,起身出来,钻进车子。一声不响地回到家。
两夫妇下车,还没有打开门,小车掉头一阵风似的跑了。
姚晓燕道:“他怎么回事?”
卢跃进说:“找媳妇找疯了。”
“招呼都不打一个,转脸就走?把人往哪里搁?”
“不要说了,说这些有啥用。”
姚晓燕原本是准备在外面买两个盒饭,带回家去。自己吃一个,留一个在蒸锅里,他没吃的话,就蒸热给他。不过好几个星期六,卢跃进都是吃过了才进家的,还喝了酒。那盒饭搁到第二天还是她吃。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了。
今天卢跃进来得早,情绪又特别不好,姚晓燕一心要帮助他调整心情。要不的话,今晚和明天都是这样,好好地舒舒服服的周末就失去了味道。
姚晓燕首先想到的是常委的问题。不是这样的大事,他不会轻易恼怒的。
姚晓燕试探着问:“有消息了吗?”
卢跃进道:“什么消息!”
姚晓燕说:“常委的事呀。”
卢跃进道:“还没有。”
姚晓燕说:“这也太慢了,真是。”
卢跃进道:“有什么快的。又不是上街买菜。”
姚晓燕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话不算数?蒋建琪呢?最近没见到?”
卢跃进摇头。
“他要你到贵山先干组织部长,答应好了要进常委。他说话算不算数!?”
“算不算数我哪知道?你去问他呀。”
“好,你等着。”
卢跃进听见噔噔的鞋底响,以为她现在就要去问。真是无知。忽地跳起身来,大声道:“你干啥?”
姚晓燕在衣裳挂衣架。见他的状况,扑哧一笑:“我说要去见他,不是现在呀,不策划一下怎么去呀。”
蒋建琪原来是团省委副书记,卢跃进是在省城兰花盆景奇石博览会上认识他的。当时卢跃进跟着李日升,也就是李红专的爹送一批盆景去参展。蒋建琪看中了其中两件作品,与李日升交谈了半天,没有达成。发现了卢跃进是李日升的助手,就单独约他见了面。
蒋建琪通报了身份,说明这两件作品想拿去作为礼物,送给非洲国家的青年组织,以此促进两国人民的友好。卢跃进感觉到这是一件好事。答应从中协调,把价位调下来。回来把情况给李日升说了,李日升还是不干。李日升培养的这些盆景,占用了农校的场地,一直很不好意思,参展出售,就像将这笔钱作为回报,给学校添置一些设备教具。
卢跃进只好叫上爱人姚晓燕,通过她找到银行的朋友,借贷了一万块钱,加上蒋建琪他们出的一万二,一共二万二千块钱,买下了那两件作品。贷款由他夫妻俩每月工资里面扣还,三年以后才还清。
李日升喜欢植物,栽培修建的十几棵盆景,给校园增加不少景致。后来上级决定农校搬迁,这块地让给地位行署建新楼。搬迁的时候,盆景因为要等待新校址建设,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还在原地搁着,李日升隔三差五,要回去拾掇。地委行署主要领导检查工地,看到了那些盆景,顿时感到眼睛一亮。商量一下,决定出一些钱买下来,装点大院。可是李日升不想卖。专员就亲自来家里找他谈。问他有什么要求,给他写补助费怎么样。李日升不干,他什么也不要。专员看墙头上有张照片,照片里有个军人,肩章上是一杠三星。专员感兴趣地问这上尉是谁呀。李日升瞥一眼说:“就是在下。”专员吃了一惊,凑近去仔细看了,可不是么?眉毛缺了一角。交谈中,得知他是个真正的老革命,专员哈哈笑说:“你扛枪参加八路军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这还有什么说的呢?这还不好解决吗?前辈呀,今天我就替你做主了,补助费不用给了,盆景也就不用搬走了,你呢,也不动了,就留在行署了。”就这样,农校搬迁了,李日升和他的盆景留下来了。对应级别,给他套了行政处副处长,主管两项工作,车队和大院绿化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