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啊,不要怕,爸爸来了!”江湖的声音很响。
江寓循着声看过去,老爹穿着件白色破洞背心,穿着条平角短裤,踩着拖鞋就从雨里冲了过来,手里还抄着把菜刀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木棍。
“你个死变态跟踪狂!”他便跑边喊。
眼看着老爹抄着菜刀去了,江寓连忙跑上前拦住。
“爸!别别别!我没事!”
“你干嘛你,今天没事就没事了?这种人打也要打两棍子的!”说着就想挥着小棍子上前。
“别!他好像是脑子有问题的!”江寓死命拦住。
江湖停下来,看着眼前的人。
江寓凑到江湖耳边小声说:“他好像是个傻子…脑子有问题,说要保护我回家。”
“啊?傻子啊!”江湖说。
“嘘——别让他听到了,我们回去吧,别跟他纠缠了。”江寓说。
“不早说!”江湖松了一口气,接到江寓电话那会儿他已经睡着了,一看短信也来不及穿裤子了,钩上拖鞋,从厨房抄起菜刀和擀面杖就往楼下跑。
“我怎么知道啊。”江寓说道。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江湖打了个哈欠,神经骤然紧绷之后的放松,让他又产生了强烈的困意。
江寓看向那个人,见他还站在原地,不禁软下嗓音说:“我爸来接我了,我已经安全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他站在原地,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说:“季川。我的名字叫季川,不叫小哥。你可别再忘了。”
言语里有责备的意味,听着又像是撒娇委屈。
江寓虽然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说:“好我知道了。季川,你快回家吧,要乖,拜拜。”
有一种哄小孩的感觉。
他听了,似乎很满意,真的乖乖地转身离开。
…
…
老旧的电风扇嘎吱嘎吱地转着,电视上正播放着足球赛,很快巴西世界杯就要开始了。
江寓看着江湖把菜刀和木棍放好,从冰箱里拿出一盆切好的西瓜,递到她面前:“来,囡囡,吃点冰西瓜压压惊。”
“这木棍哪来的?”江寓把牙签插进一块西瓜里,瓜瓤闪着沙粒的质感,应该很甜。
“木棍啊,这是我今天新买的擀面棒,打算后天…不对,已经是明天了,给你擀面皮包饺子吃的。”江湖说完,一下子瘫在凉席上。
家里地方小,只有一间卧室是江寓住的,江湖的床就直接摆在客厅,用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屏风挡着。
这屏风上是花鸟的图案,家里最像样的就是这个屏风,其他家具都显得不伦不类。
“你以前不都是用啤酒瓶擀的吗?超市打折了?”江寓吃了几块西瓜,觉得肚子里瞬间凉凉的。
“路过五元店买的。”江湖见江寓把保鲜膜盖好,“怎么不吃了?”
“大半夜吃那么多冰西瓜我是要拉死了。”江寓翻了个白眼,把西瓜放回冰箱。
老爹就是老爹,心一点都不细。
“哦是啊,”他看着江寓的身影,这才注意到她衣服上都脏了湿了,“你身上怎么回事?在地上滚了一圈吗?”
头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那个变态对你动手动脚了?!”江湖蹭的一下站起。
“不是,是我自己摔了一跤。”江寓低头看着身上的灰色T恤衫和牛仔裤,确实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
“笨死了,这么大个人走路还不看好。赶快去洗澡!”江湖嫌弃地说道。
江寓进屋拿衣服准备洗澡,老爹这是怕她着凉呢。
他穿着短裤抄着菜刀跑来的时候,江寓还是相当感动的。
热水哗啦啦地从头顶浇下去,她闭着眼,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傻子”的面孔。
季川。
不可否认,他真的长得俊美极了。
只可惜脑袋有点问题。
洗完澡,满身的疲累都消失了,衣服放在盆里,她明天休息,不急着今晚洗。
走出厕所,江湖仍然精神抖擞地坐在铺着凉席的布沙发上看球赛,身前的盆里已经只剩下了两根牙签,保鲜膜被扯在一边。
“你大清早就要出车了,还不睡?吃那么多冰西瓜小心拉肚子。”江寓说道,母亲去世的早,那些唠唠叨叨的话就只有她来说了。
“你说那跟踪狂脑袋有点问题?那他家里人怎么不来找,而且…他会不会继续跟踪你?”江湖刚才吃着西瓜,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江寓也挨着江湖坐下:“你说的挺对。不过,他好像没什么恶意。确实是脑子不太正常……我刚才被窨井盖绊倒,他第一时间过来居然是骂我笨,而不是趁机把我拖走什么的。”
“这么奇怪?对了,那个杜参云呢,他不是以前你上夜班都跟着的吗?”江湖问。
“他的学生不是最近要中考了嘛,他也也挺累的,我就让他别来了。”江寓说着,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正是杜参云。
她回复:“安全到家。晚安。”
江湖偷偷瞟了一眼:“曹操到的可真快。中考啊,那他得忙到将近七月份了,还得批卷子去吧。这么着,你夜班的时候,我休息当然就来接你,不休息的话么我尽量接一单离家近的,或者没人就直接去终点站接你。”
“行。”江寓回答。
“好了好了,我真的要睡了。”江湖打着哈欠走进屏风。
江寓看着他进去,也关掉电视机,把盆子拿到厨房洗好,之后才进了卧室。
…
…
早上,江寓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她模模糊糊摸到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上陌生的号码,是个座机。
推销保险的还是卖房的?
毫不犹豫地挂断。
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那个电话。
只好不情不愿地接听,声音还哑着:“喂。”
“不好意思江小姐,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一下子清醒。
“你是?”
“我是云姨。”
云姨?
那“傻子”口中的云姨?!
“昨天晚上季川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江小姐。但是他没有恶意,只是不擅长人际交往。”对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温和。
“哦,你是他的家人?我没事,就是晚上让他一个人出去乱跑不太安全,他平安到家了吧?”江寓问。
“是的,他到家了。谢谢你的关心和体谅,江小姐,你真是个好姑娘。”云姨说。
“不用谢不用谢。”江寓回答。
…
挂断电话,刷牙洗脸,一看已经九点了,衣服还在盆里放着呢。
手里机械地搓着衣服,江寓还在想着那通电话。
就算是季川是从服务信息牌上知道她的名字的,可是手机号又是从哪儿来的?
太奇怪了。
而且昨晚听季川的口气,他们好像很久之前就应该认识?
不可能…
江寓很清醒,她的人生除了母亲的死,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故,怎么可能会像电视剧里演的失忆情节呢?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起,她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迅速用清水冲走手上的泡沫,然后胡乱用毛巾擦了擦,接听电话,开上免提。
电话要打,衣服也得洗。
“杜老师下课了?”江寓继续伸进泡沫水里搓衣服。
“他们在做数学卷子。”杜参云靠在栏杆上,还得是不是转头观察着不省着的学生。
“人家在苦哈哈地考试,杜老师却在开小差煲电话粥。孩子们可真可怜呐。”江寓颇有点幸灾乐祸,还好她很早就是社会人了。
“没办法,快中考了,得提高熟练度。早饭吃了吗?今天起的有点早,以前这个点打你电话还没起呢。”杜参云转过头,恰巧看到一个学生正贼头贼脑地乱瞄。
“咳!”他假装咳嗽一声,眼神直直地朝那正想着犯事的学生射去,目光如炬。
那学生连忙低头,抿着嘴,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样。
江寓也听到了声音,她也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自然明白电话那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老师可真凶。”江寓说。
“我明明没说什么。是他们还小,自控力还不好。”杜参云解释道。
“还好我生的早,不是你的学生。”她揶揄道。
“我可管不住你。”杜参云回想着她小时候的样子,艳如秾华,眉宇间更是有侠气。
那个时候的江寓啊,小霸王一个。
“好了我先去监考,一会儿再打给你。”杜参云说,教室里那帮小子蠢蠢欲动,他不得不管着。
“好,拜。”
…
她和杜参云,一个是大学没上过最高学历只是高中文凭的女公交车司机,一个是985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她和老爹满意,另一对父母自然就是不满意的。
江寓知道按照世俗的眼光来看,自己确实配不上杜参云。可她也并没有自轻自贱,他在人民教师这个行业做得好,可她当司机这么多年也未必就做得差。
工资有高低,社会地位也有高低,但职业不分贵贱,说到底,他们也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恋爱是他主动的,既然能让他喜欢上,小时候的渊源是有的,那她本身应该是有优点,否则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哦对了,她也有一张好皮囊。
还记得以前讨厌她的老师这样评价她: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不过在这社会沉浮多年,时常熬夜加班、作息紊乱,加上她也已经27岁了,倒是显出几分美人迟暮的预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