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空中飘落一片雪花,轻轻地压在了积雪皑皑的枝丫。一截干枯皱皮的老树枝,终于承受不住,黯然地坠落下去。
我垂了垂眸眼,动了动有些僵掉的唇片:“可有所托之物,我替你走这一趟,”
“多谢、多谢公子……”她喜极,忙不迭地朝我叩首。
金蝶攒珠流苏垂到了耳际,如墨的发丝埋进了雪地里。
我慌忙上前,弯下身子,将她扶起:“快快请起,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
她却摇了摇头,执意行完三个大礼才肯站起。
“萍水相逢,公子愿意出手相助。已是天大的恩情,梅儿又怎能不识好歹呢?”
许是得了准讯,她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欢喜。皱在一起的秀眉,也紧随着舒展开来。
“公子且随我来,”
她回头看了看,噙着笑对我点了点头。
便转过了窈窕的身子,欢快地走到前方替我引路。
约摸走了二三里,行到了一处老旧的私人府邸。
庭前的积雪已经没膝,门上的大红朱漆也剥落了大半下去。
远远地望去,这座破败萧索的府邸。竟能隐约地,看出昔年的祥瑞之气。
纵观这里的布局,当初也定是一个风水宝地。
有意思。
我暗暗地想着。
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加快了。
穿过曲折回转的檐廊,便来到了宅子中,一处梅花盛开的小院。
寒冬之际,花开得十分艳丽。
我停足看了看,与东郊梅林竟是同根同源。
“奴家平生素喜梅花,侥幸得到夫君的垂怜。遣人前往朔北,移回了一些红梅来。近几年来,仆人愈发地不上心了。所幸,虽然无人勤加打理,梅院也开的别有生机,”
她回过头来解说道,精致的眉眼之中,平添了许多闺阁小女儿的娇羞。
似乎突然反应了过来,她低了低发髻如云的头,耳际爬上了一层红潮。
声音一时小了下去,她颇有些不自在地说:“到了,到了,就在前面。公子请稍后,奴家去去就来,”
说罢,她别过脸去,逃一般地奔了过去。
我看了看她,仓促而逃的背影。心中一时间,有一些捉摸不定。
径直走到,一株红梅老木前。我拈了拈一片,鲜红若血的花瓣。仔细瞧了瞧,这枝头的梅花,竟比别处还要红艳。
幽香扑入鼻中,带着料峭的冬寒。
我缓缓蹲下了身子,用着掉落地上的一截枯树枝。小心地刨了刨三尺高的积雪,在梅树斜下方处松了松土。
取下腰间的一坛酒,我打开了封的严严实实的酒封。
随手扯下了酒盖子,一股醇浓的香气弥漫开来。
“好酒祭美景,”我侧着头,语气平平地说。
提着粗劣的酒坛子,缓缓倒入了新开的泥坑之中。不一会儿,酒水悉数没入泥土。
“这般好的美酒,竟不似这凡间之物,”
我轻轻叹了一句,随手扔掉了倒空的酒坛子。
拍了拍身上雪花,我起身朝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
小书房内落满了尘灰。
风入尘起,我走进了门楣。霉尘倏然钻入鼻中,我不由得扶门咳了几声。
闻我声响,她急忙回转身子,快步走到我的身边。
轻轻替拍了拍我的后背,她又匆匆地转身出去了。
将一杯不知哪儿寻来的茶水,紧张地端到了我的跟前:“公子好点没?快快喝杯茶水,”
我摆了摆手,胸中已经不再难受。
蓦然抬头,却瞧见,她虚虚地靠在了雕花门帘。
似乎有些无奈,她的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懊恼:“这些个惫赖的刁奴,仗着主家的宽容大度。反而个个偷奸耍滑起来,回头定将他们全部打发出府,”
我扯了扯唇角,稀松平常地笑了笑。
她陪着笑,歉意地说道:“公子见笑了。这处宅邸,本是老父为奴家置办的嫁妆之一。不曾想到,府中的下人竟这般不用心。”
我依在门边,朝她摇了摇头。
梅女随即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檀木盒。她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露出一沓没有邮封的笺纸。
“公子,就是这些了,奴家年年都向老父写信。一月一封,每每站在梅林边苦等,却总是无人肯答应。今日有幸……有幸得公子相助。奴家……奴家……”
她掩着袖子,又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
“无妨,”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院中的庭雪亮得有些晃眼。
她咬了咬红唇,无意地跺了跺脚。说道:“我真是……真是糊涂了,竟说些浑话来。”
又手打开了,盒子的第二层隔间。取出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碧玉像。
“这枚玉像是奴请人,依着老父的模样雕刻的。又去了鹿鸣寺里,请了一位高僧开了光。请一并寄与老父,让它替我守护父亲。”
她又低下了头,将最后一层也打开了来。
盒中静静躺着一支翡翠珠钗,样式已经有些老旧。水头也不见得有多好,然而做工极为精致新巧。
她垂了垂头,身子有些萎靡。洁净如雪的面上,浮起一层不舍和愧疚:“这……这是亡母所传,也……也一起送去吧。”
“好,”
我伸手接过了盒子,对着雪光细细地端看了一番。
空中有淡淡地香气,我抬手,捉住了一截如藕的玉臂。
“梅姑娘何意?”
我噙着点点笑意,转过身子朝她看去。
“什么?”
她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伸出另一只手臂,将我发间的一物小心地摘取。
“是我唐突了,这儿沾了些了蛛网。我便自作主张,伸手去给公子摘除下来。”
我不动声色地说:“倒是我误会了,还望梅姑娘不要见怪。我这人呢,素来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了。”
“便是最好的朋友,也该有个缓冲的地儿才是,”
我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她低了低头,脸上浮起一层娇羞。扯了扯素白衣袖,她嗔道:“公子,你弄疼我了,”
“是么,抱歉,”我抬了抬眸子,将笑意悉数地敛去,却并不松开她的手臂。
“梅姑娘,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我斜靠着门槛,面色平静地朝她看了看。
她垂了垂眉眼,脸上的娇羞瞬间消失不见。
“公子好没趣,奴家不想陪你戏耍了,”
说罢,她从袖子中,抽出一柄冰刃匕首。快而狠准地,朝着我的心口处刺了过去。
我侧了侧身,拔下发间簪子挡了过去。动了动两片薄唇,问:“我与姑娘无冤无仇,不知姑娘此番又是为何意?”
一击未能刺中,她迅速地提气。又调转了冰刃匕首,连连朝我身上几处要穴刺了过去。
“哼,哪来的为什么!取你的一条狗命,还需要什么狗屁的道理!”
“受死吧!”
她欺身而上,挥了挥素白的锦衣锻袖。满天的飞雪,化作尖锐的冰刃快速朝我攻来。
我连连后退一步,分出一抹精力,将背后的袭击,逐一地化解开去。
攻击虽如密雨,却并不招招致命。这位白衣姑娘,显然没有倾尽全部气力。
然而,她一点儿也不在意。
仿佛只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朝我看去,眼中处处洋溢着,胜券在握的讯息。
不见得,多么高深的道行。击败她,也不过是早晚而已。
只是,她这般的拖延时间,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心思反转一番,我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梅姑娘在等什么呢?”
“再这般三心二意,你可就要输掉了呢,”
我不在意地提了句:“湖心亭的酒呀,可真不错。这般的美酒佳酿,竟不似这人间的,”
“你……”她面色一白,话竟堵在了口中,说不出去。
将食指贴近红唇,语气带上一丝温存:“嘘,时间到了。请梅姑娘,好好地休息。”
身子陡然一歪,她从半空中坠落下去。她怒睁着双眼,跌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眸中是滔天的恨意。
我挥了挥手,散去她一身修行。
雪地里没了人影,只有一截枯梅枝,埋进了六角银花中。
“云梦醉吗?不巧这酒,我也尝过几坛子而已。”
我轻快了走出了院子,往香骨店里赶回去。
空中飞来一道黑影,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主子,林夫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