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外头什么动静?”梅妃从殿中走出来问道。
陈乔摇了摇头,笑着回答:“没事,娘娘,只不过路过一个小太监,不小心打翻了奴才的水盆,惊扰娘娘了。”
梅妃温柔道:“无妨,是本宫不好,失了宠,拖累了整个宫的下人,害得你也被人欺。”说完,梅妃掩面垂泪叹息。
陈乔赶忙上前道:“娘娘,您说什么呢?奴才本就是你的人,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刚刚也不过被是一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冲撞了,奴才还骂了他呢。”
这时,门外的冥深听到陈乔将自己说成了太监,心中又气又好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嘴角抽搐了好一阵也做不出一个正确的表情,只好甩袖离开。
办完事,回到杨贵妃宫中时,冥深拜道:“贵妃娘娘,您托奴才办的事儿,奴才都已经办妥了,舞服已派人送到您的寝殿中了。”
“好,很好,”杨贵妃微眯着丹凤眼,剥了一颗莹润的荔枝放入嘴中,嚼了一阵,吐出核来,她轻拭嘴唇,笑道,“不愧,是我的干儿子,做事就是利索,我倒要看看,梅妃的惊鸿舞厉害,还是我的霓裳羽衣舞更胜一筹……”
晚上,唐明皇见月色甚好,于是,便想起了梅妃曾在月下作惊鸿舞,宛若仙子。他自想也许久没有见梅妃了,正要往她宫中去,这时,杨贵妃派人来话,说是新得了一件舞服,想要邀请陛下去欣赏。
唐明皇一听,婉拒道:“朕今儿说好了要去梅妃那儿,君无戏言啊,你回去告诉贵妃,明日,朕再去她宫里。”
“这……”丫鬟面露难色,请皇上过去本是贵妃志在必得,但没想到皇上今日兴致如此之高,竟会拒绝贵妃。
“怎么?朕使唤不动你了吗?”唐明皇本就对杨贵妃的某些专横蛮断不满,见宫女回个话都推推搡搡,心中的愉快顿时消了大半。
“是,奴才这就去回话。”丫鬟见龙颜微怒,顿时吓得直哆嗦,赶紧跑开了。
这时,梅妃也才接到消息,说是皇上要来了。
“乔乔,皇上要看我的惊鸿舞,你帮我把衣服取来吧。”梅妃心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陈乔见此,忍不住笑道:“娘娘,前段时间是谁人说,再不见皇上了?”
“你这臭丫头,就你嘴坏,真是太宠你了。”梅妃佯怒道,“还不快帮本宫将衣服寻来。”
“是。”陈乔也打心眼儿里高兴,忙为梅妃更衣。
待皇上到时,她已经站在月下等了很久了。
“爱妃,天这般凉,为何不进屋等朕?”唐明皇见梅妃衣着单薄,上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有些心疼。
“臣妾思念皇上得紧,不觉得冷。”梅妃含泪道,“皇上真是许久没来了……”
“是朕不好,因为贵妃的事,总是冷落了你,今后……”
话还没说完,就有太监慌慌张张地来报。
“报……禀报皇上!”
唐明皇冷冷地撇了他一眼道:“朕与梅妃说话说得好好的,倒叫你打断了,真不懂规矩啊……”
小太监跪在地上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但是皇上,贵妃说,您若不去,她便要求死。”
“她是在威胁朕吗?”唐明皇对杨玉环的不懂事很不满意,“你们大可放心,贵妃珍爱生命,死不了的。”
“安……安大人也在贵妃宫中等您呢……”小太监试说道。
“嗯?”唐明皇挑了挑眉,“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要是禀告。”
陈乔听后,顿时冷下脸来,也不顾场合不顾身份地说道:“大晚上的,安大人怎么在贵妃的宫中?有要紧事儿明日再议不行吗?”
梅妃也默默无语,她虽与世无争,但是安禄山和杨贵妃之间的来往她是知道的,他们一心针对自己,她心里也是清楚的。
唐明皇看了陈乔一眼,有些吃惊:“想不到,爱妃身边,倒有一个强硬的丫鬟啊……”
陈乔也看向唐明皇,有些心虚地放下架子,没有再说话了。
思虑了片刻,唐明皇还是说道:“朕还是去贵妃宫中看看,这舞,朕明日再来看,爱妃就先帮朕记着,好吗?”
他明明知道,她是不会拒绝他的。
“是……”梅妃嘴角浮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她拜道,“臣妾,恭送皇上……”
陈乔看着唐明皇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杨贵妃宫中
“你们到底有何事啊?”唐明皇有些不耐烦道。
杨贵妃见皇上心烦,便稍稍收了收自己的气焰,娇声娇气道:“非要这样求皇上来,皇上才肯来吗?臣妾也准备了舞蹈给您看呢。”
唐明皇见她如此模样,脾气倒消了不少,他问:“何舞啊?给朕看看吧……”
“是!”杨贵妃暗喜,随后,转背朝冥深使了个眼色。
冥深会意,立即放出白蒙蒙的雾气,制造了一个如梦如幻的舞台场景,杨玉环穿着华丽的霓裳羽衣,缓缓登场。水袖一飞,便与雾气融为一体,再一挥,又独成仙云,裙摆拖地、旋转而起,像一朵鲜花绽放一般,杨玉环看着唐明皇,嘴角噙着妩媚的微笑,眉角眼梢尽是风情,有些与这仙气飘飘的背景不同,但又别有一番韵味。
唐明皇不知不觉地便看呆了。
冥深放出的雾气,有迷幻催眠的效果,他便趁此对唐明皇说:“干爹,好看吗?”
“好看……美得很。”唐明皇如痴如醉。
“那梅妃那边,您就再也别去了吧……”
“好……”
见此,冥深便自觉任务已完成,师兄再也不会爱上那个女人,于是当夜,便退出了安禄山的身体,重回故地。
桃花林中的风景,年年都在变,唯有一个故人,会站在原处,照旧等他归来,他也渐渐把见她当成了一种习惯,每次回去,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女师大人……”冥深轻声道。
陈乔微微回头道:“来了?”
“嗯,”冥深点了点头,“师兄不会再受那个女人的蛊惑了。”
陈乔闻言,讽刺地一笑:“这一世啊,你师兄可真是栽在了你的手里啊。”
“女师大人此话差矣,我为何会害师兄……”冥深并不觉得有错。
“这世间的对错,哪里是绝对的,你如此冥顽不灵,不肯变通,终有一日,是要吃大亏的……”陈乔眸子中闪过一道冷光,“你且看着吧。”
说完,陈乔便转身离去。
冥深赶紧喊住了她:“女师大人,您要往何处去?”
“与你无关,只是……”陈乔伸手接过一片花瓣,轻声道,“再也不回来了。”
冥深心中一阵惶恐,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去不回头。他慢慢回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你叫什么名字?”冥深问。
“我叫陈乔,但是你不能直呼我的名字,我是玉帝的老师,是通晓古往今来的半神人,你得叫我女师大人。”陈乔骄傲的说。
“那你为什么是一个人类呢?”冥深问。
“你一个创世之神,不也是人类的身体嘛!”陈乔嘟着嘴,准备离去。
“女师大人,那您去哪儿?”
“与你无关!”陈乔朝他扮了个鬼脸,拉着冥深师兄的手,一摇一摇地走了。
想不到,这一次诀别,她还是说了同样的话,冥深苦笑,红色瞳孔中,流下了一道清澈的泪。
第二天,唐明皇没有去上阳宫,而是派人送了一斛珍珠到梅妃处,此时,梅妃病重。
看到那一斛又圆又亮的珍珠时,梅妃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轻轻地将那些珍珠倒置与桌上,看着它们“哒哒”地四处滚动,她想起来,初入宫时,唐明皇曾答应过她,每想她一次,会派人送一颗珍珠来,而这些年的思念、牵挂与怨恨,又何止这一斛珍珠呢?梅妃觉得有些好笑,又低头看了一眼随了自己多年的玉玦,玉玦上渐见血丝,想是命不久矣。
后来,她便慢慢地被唐明皇遗忘了。
多年后,安禄山意图谋反,发动了安史之乱,德元年六月十三日,黎明,玄宗只与杨贵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及亲近宦官、宫人从延秋门出走。妃、主、垦孙在外者,包括困于冷宫的梅妃,皆弃之不顾。这一天,百官皆不知皇帝已出逃。后为安抚臣民,唐明皇赐死了杨贵妃,那时,他已经五六十岁了。当他回想起当年的种种时,都有些不太记得,自己是何时爱上杨贵妃的,也不知是何时,忘记了梅妃。
某天梅妃托梦给皇帝,梅妃说:“当年陛下逃难时,我死在乱兵的手上,有可怜我的人,把我埋在池子东边的梅树下”。最终在温泉池边梅树底下,找到了梅妃尸体,外面用锦褥裹着,上面堆着差不多三尺厚的土。察看梅妃身上肋下有刀痕。唐玄宗放声大哭,以妃礼改葬。又命人在她的墓地四周种满各种梅树,并亲手为她写下祭文。
而梅妃的那一块玉玦,再无踪迹,只是改葬的那一天,天空中隐有雷声,却不见下雨,这种现象持续了好几天,直至葬礼结束。
斯人不再,香魂已散,此世恨,来世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