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瑾瑜贴着墙角溜回了房间,留下一个云里雾里的薛离衣。
什么叫不要随便这么笑?她怎么笑了?
姐姐不喜欢自己笑么?还是说她笑起来很难看?
薛离衣满怀惆怅的去了盥洗间,对着镜子自然而然的扬起嘴角,然后又把嘴角扯下来,拉上去,扯下来,扯下来,拉上去,怎么看都觉得笑比不笑好看。
况且,她看见关瑾瑜就打心眼里开心,说不上的愉悦和满足,让她怎么冷着一张脸?
这位远道而来的古人就这样彻底的误会了关瑾瑜的话,陷入了有生以来第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笑,or不笑?that\\\\\\\'saquestion!
她师父温洋有一句至理名言:想不通的事可以不想,但炼不成的药不能不炼。
这句话从语法意义上来说,强调的是后一句,第一句只是充当了一个垫脚石的作用,显然我们这位古人为了安慰自己,决定毫不客气的断章取义。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回书房睡觉才是正理。
事实证明想不通的事可以真的不想,只是代表这件事情在你心中并非那么重要。
记不得是第几次辗转反侧,黑暗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千回百转,薛离衣的被褥被拧成了一团十八弯的麻花,一如她此时的思绪。
——你是打算在霖市长住,还是短暂的待几个月,就出发去找你师叔回青城山。
——你要是打算在霖市长住,可以一直住我这里。
这个暂时被她搁置,潜意识抛到脑后不想提及的问题又被关瑾瑜挖了出来。
回去?她定然是要回去的,温洋老头他们年岁都大了,虽然身体强健不需要自己照顾,但这里的电视里说老人都希望年轻人陪在自己身边,温洋老头他们是不是也这样想?
但就算回去,也得有个期限,从她下山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别说她现在找不到自己住的青城山在哪,就算找到回去了,也会被那群老头“赶”出来吧。
还有灵修小师叔……到底是回山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薛离衣抓了抓滚得乱糟糟的长发,内心一瞬间几乎是暴躁的。
她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脚尖勾着支撑物,倒挂在了墙面上,两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烦闷的“啊”了一句,思绪开始忽忽悠悠的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薛小衣,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不用这么急着决定,你可以好好考虑,我手头的项目大概还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这之前告诉我你的决定。
那她呢?是希望自己走,还是不希望自己走?
听关瑾瑜刚刚的语气……唔……判断不出来。
薛离衣赤着的脚在墙上点了点,身子慢慢往下滑,脑袋碰到了木质地板,干脆双手环胸倒立着。她从前若是一副药配不出来,便在药庐里倒立着,直到琢磨出对策为止。
薛离衣心里已经默默的进行了转换:离开霖市=离开关瑾瑜。所以她考虑的方向已经变成了想不想离开关瑾瑜和关瑾瑜希不希望自己离开。
薛离衣双脚足尖一左一右的在墙上无意识的轻点。
——晚上记得回来做饭,我的胃就靠你了。
对了!
薛离衣心头一喜。
她现在是自己的病人,养胃是项大工程,并非三天两日能够养好的,再加上她的宫寒,自己作为一个有医德的大夫,是不是应该陪着她直到身体好转?
薛离衣从墙上翻身而下,立在黑暗里,双眸灿灿。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自己不该立刻回青城山,而这里又有病人?
结论是:合该在霖市长住。
薛离衣抬手按上左边心口的位置,这么一想果然好受多了。
显然这位古人现在还并不能理解在这之前心脏突如其来的沮丧和烦闷从何而来,有些事情,在发现之前,往往是从依赖和不舍开始的。
关瑾瑜正在聚精会神准备过两天例会上的策划,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
她抬头望着薛离衣,目光温和:“什么事?”
“我决定好了,我想在霖市长住。”
关瑾瑜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转眼就觉得这口气松得莫名其妙,她顺便看了看电脑下方显示的时间,有些惊讶:“才一个小时,你就考虑好了么?”
“考虑好了,你需要人照顾。”
关瑾瑜:“哈?”
薛离衣解释说:“昨天夜里,我还给你做了针灸的。”
“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你大可不必,我这是老毛病不会死人的,回去的事要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我百分百尊重,”关瑾瑜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按了按有些酸疼的眉间,抱歉的说:“如果不是工作太忙,我甚至可以陪你回四川的青城山看看那里是不是你家。”
“我……”
薛离衣被这句轻飘飘的“你自己的意愿”披头盖面的糊了一脸,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和漏洞百出的理由顿时间灰飞烟灭得渣都不剩。
于是她皱着眉头,神色认真的说:“好,我再想想。”
关瑾瑜眼睁睁看她对自己点点头,出门,再将房门带上。
“……”
我不过就是随便客套一下啊喂,你不知道客套是什么意思的么喂,你决定得怎么那么随便?!被人随便客套一下就动摇了!
直到关瑾瑜躺在床上,才想明白这回事,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的也没有错,自己本就对她热心过头了,这次甚至打算给她在城市里为她铺一条路,若是随随便便决定留下来,她将来随随便便反悔又当如何?
橘黄色的光线倾泻在卧房,关瑾瑜侧了身子,枕着胳膊,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竟难得的没有丝毫睡意,隔着两道房门的距离,关瑾瑜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摸过来,发了条消息过去:睡了没有?
——没有回复。
“你瞎操什么心呢?”女人翻过身平躺着,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低声问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支起半边身子,抬手关了床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