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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诸夏】

时间倒退回一盏茶前。

花眠原本无事好端端蹲在树梢上和松树掰着松子吃,冷不丁被传来的脚步声吓得够呛……微瞪大眼睛缩起肩膀对着肩膀上的小松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小心翼翼扒开挡在眼前的树梢,结果发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玄极。

花眠嗅了嗅,小狗鼻子似的在空气中嗅到了玄极身上的胭脂水粉香味,秀气的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手指指尖扣着树皮,纠结地在树皮上无声地抓了两抓——

想把玄极的衣服扒了扔掉。

这样他身上就没有别人的味道了。

到时候这是不可能的,借十个胆子给她她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除此之外甚至必须担心一下自己被察觉得事儿,想了想,花眠放开了枝叶,正欲转身跑路,这时候,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她内心的祈求——只见玄极解下腰间软剑,腰带一拉扯,那整整齐齐折叠起来的衣襟便松开了,露出洁白的中衣。

花眠:“……”

虽然隐约感觉到如此偷窥似乎不太好,但还是活生生地缩回了转身欲走的脚,稳稳一动不动蹲在原位——

从她的方向,正巧可以看见男人衣衫落下,露出有着几道陈年伤疤、肌肉紧实的后背,那肌肉分布完美排列顺延向下,一直到男人的腰,他解开裤带,长裤花落,飘过的水雾遮挡住他修长的腿,结实挺翘的臀……

当他弯腰走下温泉。

原本被水雾遮挡的部分若隐若现露出。

花眠倒吸一口凉气,心跳如擂鼓,正在想这番真的要了她的老命……想些想着鼻腔一热,唯恐留鼻血的她“吧唧”一下抬起手捂住鼻子,藏身树影轻微摇晃,似微风吹过——

然而却已经被男人察觉。

下一秒刀光剑影,甚至没有给剑鞘一个占隐身决跑路的机会,男人素不离身的软剑夹着凌厉剑气而至——花眠面色一白,下意识抬起手挡住蹲在她肩膀上捧着松子被吓得不敢动的松鼠怕它为剑气所伤,化解第一道剑气!

然而自己却因为如此动作露出破绽,第二道剑气紧随而来时,她只感觉右腿一阵剧痛,紧接着便像是一头大象一般笨重又狼狈地从树上一头栽下!

花眠:“……”

温热的血液迅速沾染罗群,花眠呲牙咧嘴暗道“不好”总觉得今日过后自己也许会被无归杀掉之时,她听见耳边传来人走过草地发出的沙沙声……

她强忍着痛回过头,眉毛皱成一团,感觉到来人的目光从她面颊一侧扫过,高大的影子将她笼罩的同时,脚步声个停了下来,而后,他用居高临下的冷漠声音问她——

“何人擅闯后山温泉?”

面对如此尖锐问题,花眠选择沉默。

翻过身,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与玄极对视,阳光下,原来他的眼睛比想象中更加明亮……只是他的目光过于冷漠和冰冷,让花眠忍不住将身子瑟瑟发抖地缩成了一团,浮屠岛没有春与夏,寒风吹过,她身上的罗群显得有些单薄地贴着她纤细的手臂。

然而玄极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前这样的人因为出现的时间地点过于诡异,所以任由她再可怜的模样也引不起他的怜香惜玉——

“不说是吗?”见花眠沉默,男人淡淡道,“送到诛邪殿,自然有人伺候你。”

诛邪殿在浮屠岛往南三十公里一座海岛,是人族关押拷问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人族本就善弄机巧,所以里面的刑具五花八门,连带着诛邪殿也名声在外,号称“人间炼狱”。

不过眼前这人还什么也没干,不至于被塞到那去,玄极不过随口一说,吓唬吓唬她……而且颇有成效,见她瞬间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瞪大了眼,很显然被吓着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又没干什么,你把我送去那干嘛?!”

声音软绵绵,轻飘飘的,像天空飘下的羽毛。

玄极懒得同她多解释,长臂一伸就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而花眠却猛地往后缩了下,拉扯到了脚上的伤口,一张小脸又变得煞白……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钻入鼻中的是淡淡的无良花香——

这儿时后山温泉,距离无量花海整整隔着整座无量宫以及一片悬崖峭壁,这附近也没有生长过无量花。

“……”

玄极那即将触碰到她领子的手猛地一顿!

那手在花眠跟前忽然没来由地捏成拳头,男人抬起眼,用奇怪的眼神儿盯着花眠看了一会儿,良久,那手缩了回去,玄极迟疑了下:“你……”

花眠自己撑着地,狼狈地单脚跳着站起来——其实她身为剑鞘,普通的刀剑伤口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她跳动的过程中,如瀑布一样的长发顺着肩落下,她抬手将耳边的发挽至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

玄极盯着看了一会儿。

花眠没有看他,抬手摸了摸死死挂在她头发上的松鼠的脑袋,轻声哄着把它从头发上取下来,在抬手送到距离她最近的那个树梢——早就被玄极吓得像是僵硬松鼠尸体的松鼠在碰到松针叶的一瞬间立刻诈尸,手脚并用飞窜瞬间消失在树梢。

花眠垂下手,这才低头看自己脚边的伤口,然而这边才刚刚低下头,下一秒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一空,整个人悬空,她惊叫一声,双手抱住男人的脖子!

罗群飞舞之间,淡淡血腥味钻入鼻中,整个人已经被男人打横稳稳抱了起来。

花眠:“……”

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抬起头的时候,鼻尖就能触碰到他的下颚——这会儿他也就下身围了一下遮羞布,上半身赤裸着,花眠的手腕贴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往回缩了缩,慌慌张张地,但是也不知道手该忘哪儿放,于是就尴尬地僵在那……

玄极低着头看着她时,她也撇开头,逃过他的目光……从玄极的方向看,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就像是蝴蝶震动的翅膀,轻微颤抖着,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掩饰着她眼中的不安。

玄极面无表情地抱着花眠,见她安静得像个哑巴,稳稳地迈开步伐。

感觉到抱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紧张地缩紧了些,花眠终于抬起头问:“去哪?”

“诛邪殿,”玄极缓缓道,“或者上药,你选一个。”

花眠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该选哪个……

只是这会儿她有些震惊,唇瓣微微张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猜想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可能看上去有点傻,想了想,她才吞吞吐吐地挤出一个词:“……上药?”

“怎么?”

“……”

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心了?

人格分裂?

“不上也行,不怕疼也想继续流血的话,也有别的好地方可以去,”玄极还是那副棺材脸,只是脚下一顿,作势要往回走,“比如诛邪殿。”

花眠连忙用手捉住他的头发。

玄极一愣,低头看了她一眼,花眠被吓得立刻松开手。

“还有问题?”玄极冷漠地问。

花眠手指在距离男人后脑勺的位置痛苦地扭动了下,想要捉住他又不敢,思来想去才慢吞吞道:“有。”

“说。”

“……你能不能,”难以启齿的语气,“先把衣服穿上?”

“……”

……

一盏茶左右的时间之后。

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整个浮屠岛。

最后消息传到了正在专心接待“客人们”的青玄耳朵里,停下了正在清点猎物的手,青玄因为过于震惊嗓门有点儿大得失控:“什么?!你说公子就围着一条围巾,抱着一个裙子上全是血的的姑娘回到了藏剑阁?!”

负责传话的侍卫来不及阻止,看着狐族两位皇子好奇看过来的目光,总觉得自己好像祸害了主子形象似的尴尬得不行:“……公子原本说是去后山温泉泡了解乏,又不让人跟着,我们只好随他去了,没想到不到一会儿他就这样地,呃,又回来了。”

青玄:“…………………”

这是在温泉偶遇了个女的。

然后就地把人家给直接办了?

还一裙子的血,难道是……哎呀,青玄都觉得自己老脸有些泛红,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公子人呢?”

那传话侍卫回答:“藏剑阁里。”

青玄“喔”了声,有点儿犹豫要不要去看一眼:介于昨晚看见的画面以及事情后续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现在他对那地方有点敬而远之。

……

而与此同时。

藏剑阁内。

花眠坐在外厅的榻子长,在她的头顶就是无归剑的剑架,所以当玄极抱着她踹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她感觉到她的兄长刺在她脸上的目光几乎快要把她杀死。

玄极还算温柔地把她放在榻子上,转身回屋换衣服……知道这时候玄极肯定很注意外面的动静,至少不会让她跑了,花眠也不敢跟无归说话,只是深呼吸一口气,扬起头,双手合十满脸忏悔地跟无归剑方向叨扰似的拜了拜——

我就是去吃个零食……

谁知道他来了!

这次真的是他自己送上门啊!

是他碰瓷!!!!

松鼠是证人!!!!!

此时门里传来脚步声,花眠放下手作冷静状,一只手靠着茶几,掀起眼皮子扫了眼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的玄极,男人与她对视一眼,目光移到她披散在肩头柔软的长卷发上……走近了放下手中的医药箱,又拖了个椅子过来,在花眠面前坐下。

花眠感觉到自己的腿被男人拿起来,她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就听见“哗啦”一声响,那沾满了干涩血液的裙摆被撕裂,男人伸手挑开她的底裤,露出腿上的一道剑气伤到的伤痕……

花眠倒吸一口凉气。

背后无归的目光已经快把她的背后扎成刺猬。

在男人倒了药膏在手上,正欲往她伤口上涂抹的时时候,花眠眨眨眼觉得自己应该表现一下矜持,给自己在无归的冷眼注视下争取一线生机……于是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玄极的手背,心虚道:“主……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要,要不我自己来?”

玄极被冷不丁拍了下,抬起头看花眠。

花眠被那双眼看得有些个脑子发热,身体发冷,顿时懂了什么叫背腹受敌。

良久,她感觉到男人粗糙地手指连带着药膏摁在了她的伤口上,她“哼”了声冷汗瞬间“哗”地流下来,正想这男人是不是故意在报复她,她就听见男人头也不抬,淡淡道:“男女授受不亲?”

花眠摆出义正辞严脸,点点头:“嗯。”

玄极哼笑了声:“昨晚你趴在我身上,舌尖拼命撬开我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含着我的舌头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花眠:“…………………………………………”

有一位著名的博学家说过这么一段——

有的人还活着。

但是她已经死了。

很有道理。

说的就是她。

第55章【诸夏】

已经。

顾不上。

去惦记身后的无归是是怎么想的了。

此时此刻,花眠自己窘迫得就快要死去,她瞪大了眼像是看什么怪物似的看着玄极,那副“你怎么知道昨晚是我”就差写成字再刻在脸上……

那副傻呆呆的模样看着叫人觉得有趣,玄极那冷漠的目光也跟着变得柔和了一些,瞥了眼涨红了脸的画面,低下头继续给她上药:“现在知道害羞了?昨晚做的时候倒是胆子大得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

点头点头。

“人族领袖,无量宫的主人,我的卧房。”

“……”

点头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这就认出你了?”

“……”

摇头摇头。

“昨晚我醉了,但是……”玄极给她上好了膏药,看了眼指尖,膏药融化,血腥味相比之前已经减少了不少……他掀起眼皮子扫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忽然伸手捻起她胸前一缕发,将她轻轻拉扯至自己跟前,直至两人的鼻尖即将触碰才停下,“但是我还能记得,你身上有无量花的花香,很好闻。”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近乎被吞噬在喉咙深处……花眠第一反应先是愣了愣想要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但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说不定男人压根不是在夸她身上有香味——

一种酥麻的感觉好像从男人手中那一缕头发传递给了大脑,花眠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很难说得清楚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感想,被喜欢的人夸奖的时候,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齐声高歌;

想要站起来拥抱住他发出傻乎乎的笑声;

也惶恐地看着他的眼睛疯狂地想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开玩笑而已……

虽然对方不过是在夸奖她很好闻而已。

花眠唇角拼命上扬,眼睛也弯弯地眯了起来,外面的阳光从窗户倾泻而入照射在她白皙的面颊上——这让钻玄极又想到了另外一种植物,不是无量花,而是向日葵。

“你笑起来很好看,”玄极站起来,“以后应该多笑。”

花眠愣了下,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唇角。

玄极转身回房间放了药膏,余光看见他刚转身的一瞬间,坐在榻子上的小姑娘的脑袋也跟着他的动作动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着他,就好像他的离开让她略微感到不安;

玄极转过头,用难得耐心的语气说了句“等等”,然后自顾自踏入卧房中;

前脚刚踏入卧房,就听见客厅发出“啪”的一声巨响,玄极手一顿,却还是不急不慢地放好了膏药再走出来,于是便看见原本老老实实坐在榻子上的人,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捧着无归剑——

也不知道是要把从剑架上落下发出巨响的无归剑重新放回剑架上,还是要把无归剑从剑架上拿下来因为拿不动发出巨响……

玄极挑起眉。

花眠尴尬地僵住。

玄极一脸讨人厌的平静:“所以,你的目标是无归剑?”

花眠看了眼手里的无归剑,拿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沉默地摇摇头,双手默默离开了剑身,就像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似的单脚跳着后退了一些:她并不能告诉玄极,刚才完完全全是无归自己被气得要从剑架上跳下来大义灭亲,她只是顺手接住试图平息他的怒火……

玄极走进了,瞥了眼丹顶鹤似的站在那的花眠,转身顺手将无归剑捡起来,放回剑架上,用近乎于和蔼可亲的语气缓缓道:“无归剑并非一般兵器,而是神器——自第一任主人荒之后,为诸夏人族世代相传,神器认主,旁人拿了仿若千斤……”

他停顿了下,看了眼花眠的小细胳膊,这才缓缓道:“你拿不走,也拿不动。”

他转过身,唇角难得微微翘起,笑容之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让人莫名火大的宽容:“你若想要,可以叫我,我拿给你。”

花眠:“……”

花眠突然近距离感觉到,她这天下武功第一,称霸诸夏大陆的主人,其实还是有一点臭屁外加讨人厌的——

平时不怎么说话看不出来而已。

花眠想了想,摇摇头,还是远远地站着道:“我要无归剑干嘛,我不要,你拿远些。”

玄极恢复面无表情,扫了眼不远处傻站着的丹顶鹤,一掀袍子下摆放松地坐下了,语气终于变得有些严肃:“既然不是为了无归剑而来,那你说说自己的来历,目的,以及身份——”

花眠张开嘴。

玄极补充:“‘恰巧路过’这种鬼话就省省吧,不会有人路得这么过,过到我易某人床上来的。”

花眠闭上嘴。

她确实不是路过,就是喝多了,凭借本能摸黑找到了家,准备老老实实归位回架子上睡觉去……谁知道睡觉之前碰到了一个他,嚷嚷着要喝水,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花眠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除了隐身决很擅长之外还有撒谎也格外优秀——于是面不改色地告诉玄极自己是个刚修炼人形的无量花妖精,昨夜真的是恰巧路过他的藏剑阁,出于好奇进来看看……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花眠还拍了拍手,变出一束开得正鲜艳的无量花。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

诸夏既然有狐族这种严格来说也都是老妖精的种族,还有汐族和翼族,有邪神也有神器,玄极也就轻易地接受了有妖精这件事。

让了个位置让花眠坐下,正欲说些什么,这时候听见外头青雀叫了声“主子”,下一秒青玄便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大堆等处理的文件,笑眯眯地看了玄极,喜气洋洋地叫了声:“公子。”

玄极“嗯”了声瞥了他一眼,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在书房完成的,不知道青玄今儿怎么直接拿到他房间来了……再一看,青玄虽然在跟他说话,但是眼睛却拼命在往花眠身上瞟。

显然是看热闹来了。

玄极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要被人当猴儿看的觉悟,于是便硬生生使唤着青玄把这些文件怎么从书房扛过来的怎么放回去,目送青玄苦着一张脸又滚回书房,他轻吐一口气,也准备到书房日常处理公务……

推开门,腿刚迈出去,又生生收了回来。

回过头,身后那人甚至都来不及收好脸上那“总算走了”“快走吧”的表情,看着花眠那懵逼又尴尬得小脸,玄极突然来了一点恶趣味的心理,翘了翘唇角:“你跟我来。”

花眠看了看四周,又把期望的目光看着站在一旁的婢女青雀。

玄极看她像个狐獴似的:“东张西望看什么?”

“……”花眠艰难地把脖子拧了回来,指尖指了指自己,“……我?”

玄极挑起眉:“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放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这?”

花眠无措地看了眼身后的无归剑,玄极心中嗤笑,这小贼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未免太笨……却不知实际上花眠是在跟无归剑讨饶——

你也看见了。

我是被逼的。

是被绑架。

是被碰瓷。

你自己的眼睛作证。

……

花眠就这么被玄极拉走,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就强行被玄极捆绑了……下午本来应该是她蹲在剑架上睡午觉的时间,这会儿却坐在玄极书房里,书桌对面的榻子上,先认真地看着玄极办公,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

双手抱着腿,花眠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有一下点得狠了差点儿从榻子上翻下去,瞬间清醒了一些——

花眠像小狗似的甩甩脑袋:“……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玄极头也不抬地将一本看好的册子放置到一旁,然后拿起另一本,翻开,言简意赅道:“不行。”

花眠:“qaq。”

花眠指责:“你不能这么扣着我。”

“我能,”男人执笔,行云流水般在面前那册子上记下几笔,“易某为无量宫之主,诸夏西荒领袖,出现在领土范围内的物件生灵,皆为我所属。”

玄极抬起头看了花眠一眼:“也包括你。”

花眠无言,因为玄极这话说得有道理没道理,都确确实实改变不了她是他所属物的事实……

玄极:“有名字了吗?”

花眠:“……花眠。”

玄极:“具体的字呢?”

花眠:“‘繁花’的‘花’,‘睡眠’的眠。”

玄极:“‘月夜花下,与花共眠’,真是安静至至极的名字。”

而此时,见花眠乖巧沉默,玄极抿了抿唇:“腿还痛吗?”

花眠“啊”了声,掀起裙摆看了眼,其实伤口原本应该愈合了,但是因为被强行被上了些药膏,反而好得慢了些,放下裙子,她摇摇头。

玄极想了想,搁置下笔:“下次别再我背后躲躲藏藏,刀剑无眼,我也不知道周围藏着的人是刺客还是无辜路过的人……”

花眠放在膝盖上的脑袋一顿停止摇晃,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玄极一眼:他是在解释误伤她的事吗?

花眠“啊”了声摆摆手:“没事,我不疼,本来就是……呃,磕磕碰碰倒也没什么,习惯了。”

本来就是剑鞘,身为防御性剑魂,她虽然细皮嫩肉但是恢复能力要比无归强得多,平时有个磕碰也没关系……脑袋里正飞快琢磨这么样才能把她家主人的罪恶感减少到最低,这时候听见书桌那边,男人平静道:“我只是让你下次别出现在我身后,你在想什么?”

花眠:“……”

玄极重新拿起笔,再翻开一个册子,却像是不经意随口提起:“你本为无量花妖,应该属于我浮屠岛产物,眼下修炼出了人形自然也还是不能忘了根本……所幸昨晚你也称呼我为一声‘主人’,作为你的主人,我也不能放任你自由离开,如此这般,不如便留你做个婢女吧。”

不容拒绝的语气。

花眠:“……”

花眠绝望地认为无归知道以后一定会从此禁止她再和松鼠来往,禁止她再吃松子……当然气急了干脆把她的脖子拧断也是有可能的。

花眠:“……我我我笨手笨脚,我不会伺候人的。”

玄极“啪嗒”一下,再搁置下笔:“青雀教你。”

花眠:“……”

花眠觉得自己堂堂一神器剑魂,怎么就堕落到要给人家当婢女的地步了来着?越想这事儿越觉得不对劲,但是怎么回想细节都觉得男人安排一切的时候理由冠冕堂皇得很,她也挑不出毛病……

想着想着,便极困地睡了。

等玄极看完所有的文件抬起头,榻子上的人已经睡得极熟,薄唇轻抿,柔软的发垂落在唇边,伴随着她鼻腔的气息,发丝轻微吹拂。

他目光微凝,无意间便又想起昨夜她伏在自己的胸膛上,带着花香的发垂落,无意间扫过他的面颊……于是又有一些呼吸灼热,目光暗沉了些,连带着捏着最后一本处理完待放置一边的册子的手也微微收紧。

玄极:“……”

……

片刻。

青玄推门进来,正巧一眼看见,榻子上,小姑娘睡得正香,一张脸微微泛着健康的血色,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此时伴随着她匀长的呼吸微微颤动。

站在榻子边的,男人手里拿着自己的披风,站在那里,就像是觉得这披风落下去也不是,不落下去也不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纠结模样。

啧啧啧。

此时玄极投来疑问且不友善的的目光,青玄收拾好脸上的放飞:“狩猎结束,狐族的二位皇子邀请公子前去武场比划比划。”

“……”

玄极没说话。

“公子从外往回捡小动物的事儿,我都听青雀说了,”青玄走近了,弯腰看看睡得安稳丝毫不察觉有人在瞧着自己的花眠,“公子,若是喜欢,便讨来做个妾或者小夫人,你这样给个婢女的身份就企图把人留在身边,怕是有些莽撞。”

青玄语落,玄极的披风终于看似随意在花眠身上落下,睡梦中的人并未被惊醒,反而掀起披风一角嗅嗅,像是嗅到了什么满意的味儿似的,在梦中咧嘴傻笑……

玄极这才把目光收回来,将自己的披风撩起来一些让青玄看清楚花眠已经在慢慢愈合的腿……然而也是迅速得没等青玄看清楚又把披风严严实实遮住:“讨来做个妾?她都不是人类。”

“……这,老宫主也没说你的侧室非得是个人族。”

玄极听着“侧室”,“妾”之类的话就有些不舒坦,就仿佛婚姻大事,不过是这些人眼中往家置办件物品似的……

“要那么多女人干嘛?”玄极顺着话题道,“我爹这辈子万花丛中过,最终也只要了我娘一个女人,也是从小便同我讲,女人多了便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青玄:“……”

有本事你单身一辈子。

明明顺着我的杆子往上爬得可开心了,你可一句都没否认自己想收了这小丫头的意思。

“说起来,我爹呢?”玄极想了想,问,“最近也没看见他。”

“老宫主昨儿来了信,说是外出的任务已经办妥了,不日折返,想必应当没什么大碍。”青玄耐心道,“怎么,公子你都这年纪了,纳个妾也用不着他老人家点头啊?”

玄极微微蹙眉,正欲说些什么,这时候花眠呜呜两声,从梦里梦呓着“哥,别打我”,一边将玄极的披风拉起来盖住脑袋……

低下头颇为无语地扫了她一眼,玄极摆摆手,而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双特殊皮质黑色手套戴上,一边慢吞吞道:“此事再议。狐族的人在哪?我先去把他们收拾服帖再说——这些年便是出门少了,真有不怕死的妄想症越来越严重,幻想骑到我头上来。”

青玄:“喔。”

玄极戴好手套,活动了下关节,高高束起长发伴随着他转身划出一道弧线,屋内只留下他一句淡漠的叮嘱:“等她醒了,让青雀带着来比武场,人若给我看丢了,你下半年的俸禄都别要了。”

青玄:“喔……啊?”

青玄:“这不好吧?”

而此时,玄极已头也不回地走远。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宝疑惑为啥玄极感觉和在现世不一样?

在诸夏像个霸道总裁?

不是他基因突变了,因为他确实就是诸夏大陆的人族大佬,一个领袖…

而在在现世他是个人生地不熟的穷逼……………………………………

那是真的不一样的,这叫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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