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样说,刘生娘就想起来了,冷哼一声,道:“是你啊,我听说我媳妇昨晚跑到了青楼?还被知府大人给抓起来了?”她沉着声音,看来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她显然是以为自己的媳妇不守妇道,自己丈夫刚死就跑到青楼私会男人,被抓奸什么的,乔然心里猜测着。
她面上不显,微笑道:“她现在确实在府衙,至于为什么,知府大人到时候自会派人告知,您不如先回去等消息?”
乔然试图将她劝回去,眼下她又病着,刚接受了儿子的死,若再得知自己儿子是儿媳妇杀的,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刘生爹一向话很少,此刻也不免生气,他已头发花白,胡子也杂乱乱的毫无修饰。
他满脸气愤,指着府衙大门就道:“不管事情是什么样,你们官府抓了我们儿媳妇是不是应该通知我们一声?”
若不是一大早听见邻居在议论,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丢人呐!
他涨红了脸,儿子刚死就发生这样的事,他质问道:“她一个寡妇,大半夜跑到青楼,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会被抓?”
“这......”乔然怕自己说错话,于是眼神示意门口的衙役去找人来。
“大叔,大娘你们先别着急,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乔然尽力安抚着,刘生娘蛮横惯了,见乔然一直拖延时间,直接伸手朝乔然肩膀推搡过去。
她虽然带着病在身,但年轻时干活的力道却没减,这一巴掌要拍到乔然身上,指定得肿成一个大大的手掌印。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一只手在关键时刻横空出现,将乔然及时拉开。
刘生娘由于力使得太大,惯性使她身子止不住的往前倾,幸好刘生爹使劲拉住了她,她捂着险些扭到的腰,就开始大骂:“你这小丫头,想害死老婆子我呀?怎么这么狠心啊?”
乔然回头,就看见林休宁站在身后,手上还保持着刚才拉她的姿势,“你怎么来了?”
林休宁神情自若,十分自然地放开手,道:“衙役来找人,我正巧听见便来了,没事吧?”
“我没事。”乔然不在意地摇摇头,又问道:“知府大人呢?”
“他在后堂,已经有衙役去找他了。”林休宁道。
乔然放心地点点头。
那边刘生娘还在骂粗口,她泼辣惯了,一旦撒起泼来,管你这是哪里,就是皇宫里面也是照撒不误。
林休宁蹙眉,“府衙重地,怎能如此放肆。”
乔然面无表情地将林休宁拉开,小声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不会听的。”
林休宁看了一眼被乔然攥在手里的衣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随即将自己的衣袖夺了回来。
乔然眨眼,“......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林休宁握拳掩饰般地咳嗽一声,面色潮红地转过头,对于这种撒泼的人,他确实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将人打一顿吧。
刘生娘歇了一口气,斜了两人一眼,又继续骂道:“你们当官儿的没天理啊,我来找我那个不知廉耻的媳妇,怎么?还不让见了?家门不幸啊,娶了那么一个娼妇,我儿子还没死几天呢就勾搭上了一个。”
她说着,突然又看了府衙大门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指着大门就骂:“我知道了,那奸夫肯定就是这里面的哪个王八羔子,怎么?故意把我媳妇抓走演一个金蝉脱壳是吧?你们以为就可以双宿双飞了是吧?我呸你个娼养的......”
周围渐渐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边指着这边,边发表自己的看法场面十分热闹,甚至有活泛的小贩将自己的花生瓜子拿过来现场售卖起来。
“得嘞您嘞,一共五个铜板,好,大家让一让啊!”
“现炒的花生,瓜子,又香又脆,看戏必备啊,公子来一点儿?”
这边小贩乐呵呵的卖东西,那边又有专注于破案的。
“我就觉得一定有事儿,这大娘说的对,若是她媳妇的奸夫没点势力能这么干吗?”
“你是说......”
“嘘,让知府大人知道你嚼他的舌根,不要命啦?我这只是猜的,你可不要到处胡说,知府大人可还没娶妻呢!”
“啊!我记得知府大人都二十有八了吧?而立之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又有苦情看者。
“她媳妇真可怜,有这么一个婆婆,我与她真是同病相怜,想当年我若有一个好婆婆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婆婆,您别伤心了,小心身子。”
“走开,要你在这儿充好人?你就是这样迷的我儿子神魂颠倒的吧?”
刘生娘骂了半天,都有些词穷了,于是便将战火转移到林休宁身上,毕竟他看起来比较像管事的。
“你是府衙里的老爷?管得了我这档子事儿吗?”
林休宁微微摇头,道:“我不是府衙的人,只是知府大人请来协同破案的。”
刘生娘叉着腰,道:“既然不是府衙的人那在这儿做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呸,给我出来个管事的成不?”
林休宁拧眉,懒得和她个妇人计较。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刘生娘也越来越嚣张,骂的越来越过分了。
乔然气不过林休宁被骂,将他拦到身后,冷笑道:“大娘,您骂人实在没有水准,难怪会有泼妇骂街这个词,您是看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你一个老妇人计较,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吗?”
脸皮薄的林休宁:“......”
刘生娘一下子被乔然倒豆子式的话堵的说不出话来。
“你个不害臊的小丫头居然敢跟我顶撞?你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她没想到这姑娘会大庭广众之下顶撞她,毕竟对名声不好,一旦传出去,没人要她的。
乔然冷哼一声,“嫁不出去也比遇上你这样的婆婆好!”
“你...你。”刘生娘大概没想到有姑娘能当众说出这种话,一时有些语塞。
她话一出口,周围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显然是被这惊世骇俗的话吓到了。
“这是什么姑娘,真是不害臊。”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还与大娘骂上了。”
刘生娘洋洋得意,看着大家都帮着自己,插着腰瞪着乔然,等这件事一结束,她一定要好好将这事宣扬一下,让她像泗阳那个郡主一样,一辈子找不到婆家才好。
乔然本就不在意大家的看法,这些指指点点对她来说无关痛痒。只是没想到,本来站在她身后的林休宁忽然开口:“当朝例律,故意扰乱秩序,寻衅滋事者监禁一月,罚钱十贯。”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旦事情关系到自身,大家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这时,张止扬也疾步出来了,官差将围观之人驱赶,很快周围就剩下零星几人,其余的人都在远远地瞧热闹。
见张止扬一身官府,周身威严,刘生父母一见张止扬出来了,里面上前哭诉,“大人呐,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儿媳怎么会在青楼被抓?”
张止扬想将人请到府衙内说话,被刘生爹拒绝了,他埋着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张止扬沉默片刻,还是将周月琴被凶灵怂恿杀害丈夫的事说了出来。
刘生娘瞪大了眼,一口气差点上不了,“什...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上前两步,在确定他说的真实无疑后,她大吼一声,“天杀的啊!畜生!我家是娶了个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啊!我生儿死的时候她还一副伤心的样子,老周家的,你还我儿子啊!”
张止扬眼皮跳了跳,在今晨升堂之前,他还觉得周月琴狠毒,可听她诉说自己的不得已之后,他又觉得无奈,换作是他,也会忍无可忍吧!
“周月琴已经收押,你也不必太伤心。”张止扬还是安慰道。
听到她被收押,刘生娘擦擦眼角渗出的眼泪,急忙问道:“什么时候杀头?”
“这...”张止扬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道:“判决是监禁二十年。”
这下刘生爹娘都急了,“怎么会才判了二十年,一命抵一命,大人,一定要砍她的头啊!”
张止扬为难道:“虽说确实是周月琴杀了她丈夫,但这事刘生也有责任,没有他种下的因,也不会有那个果,况且此事还牵扯到凶灵,二十年,已是较重的惩罚。”
刘生娘开始胡搅蛮缠了,她大声嚷嚷着,让远处看热闹的人都听见这事,说知府大人包庇周月琴,要求判她死刑。
眼看大家都在议论,不得已,张止扬让人强行将刘生爹娘送回家去,这才安静下来。
乔然上前,“大人,现在怎么办,若她们一直这样要求周月琴死刑...”乔然没说完,张止扬也知道她要说的。
他站定,道:“他们也闹不了多大,闹几天就没事儿了。”
乔然心道,就怕小鬼难缠呐,她可是领教过了。
“对了休宁,虽然你在城中布下了符阵,妖邪暂时出不去,但若一直这样,拖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再说还有剑宗那边...”张止扬欲言又止。
“她们隐匿了行踪,要在诺大的幽州找到她们不是易事,最近要多注意有没有伤人事件,或者哪家有异常。”林休宁慢慢道。
张止扬点头,“我会让人注意。”
待人都散了,乔然叫住准备离开的林休宁,“刚刚谢谢你啊。”
林休宁回头,颇带着些傲娇的感觉,轻声说:“你下次别再惹祸就好。”
她,什么时候惹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