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听见陈子义的问话声,她收回与陆衍纠缠的眼神,还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我们是隔壁镇子过来探望表哥的,”她顶着一张稚嫩的少年圆脸,毫无障碍地胡说八道,“我叫阿力,他是我哥,叫阿六,我们走在路上。”
“哦……原来是兄弟,”陈子义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遗憾,看得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看来你们也是被腾蛇抓来的,”陈子义叹了口气,“听动静你们也从上面摔下来了,有没有受伤?”
姜沉离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些奇怪,陈子义这种心大到没边的人,怎么发现自己身上有妖物的?
只见陈子义憨憨地挠了挠头:“那就好,刚刚我背着的这位阿婆生气了,抓着我的手臂又掐又咬,我疼得到处窜,一脚踩空后就掉到这儿来了,阿婆也吓得又晕了过去。”
姜沉离:“……”
这算是傻人有傻福吗?
看来这次被抓来的人都被扔到头顶的石室里了,如果那些人运气不好发现不了其中的古怪,走不出长廊又用不出来灵力,估计很会绝望,好在一时没有性命之忧。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才算真正进入了这座地宫,也不知事情的发展与原著完全脱离,好还是不好。
正想着,陈子义的背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她扭头看过去,原来是那位阿婆醒了。
阿婆乍醒过来,神色还有些茫然,看见陈子义的后脑勺时,嘴唇立刻气得直哆嗦:“我看你是故意想整死我个老婆子……”
察觉到背后有些危险的气息,陈子义一激灵,立刻指着他们道:“阿婆您快看,找到你们村民的亲戚了,他们也是被抓来的,说不定您孙子也在附近。”
阿婆看也不看她,仍旧毫不留情地揪上了陈子义的耳朵:“那还不快去找!”
等陈子义龇牙咧嘴地救出他的耳朵,姜沉离装作十分担忧地问。
“听二位说,这附近有很多村民也被抓了过来。
我有些担心我表哥,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阿婆折腾完陈子义,闻言上下打量她几眼,长叹一声:“还不都是被那些东西抓进来的。”
“那些东西?”
陈子义听了一脸懵。
“那些像黑雾一样的脏东西,起先只在树林附近游荡,后来听了云流宗的警告,很多人都不敢再去了。
它们却不放过我们,纷纷在夜里潜进家中,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都被抓走了。”
陈子义满脸震惊:“可方才您在路边,不是说您孙子是被猛兽抓走的?”
“呵,”阿婆从鼻中挤出一丝冷哼,“你们这些宗门之人我最了解,要是说了你们还敢逞英雄?
那个小娘儿们不就想阻止你们,若不是我瞅准了她死要面子的性子,我孙子可就真没救了。”
“可这么大的事……云流宗难道不闻不问吗?”
姜沉离满脸为“表哥”操心的表情,心里想的却是阿婆说过,云流宗不管附近村民的死活。
听到“云流宗”,阿婆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当即“啐”了一口,她连忙拉着陆衍后退几步。
陆衍被她拉得身形一晃,好像看见了什么,目光一凝,默默走了过去。
她心中祈祷陆衍最好是发现了关键线索,面上还是继续跟这位阿婆打听消息。
“云流宗现在这些人,整天忙着去城里粉饰太平,哪有空管我们的死活。
像是祁霄仙师那样的大善人,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了,这日子真是越过越苦……”
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姜沉离心中一动,冥冥中似乎有种感觉,此人应该大有来头。
“祁霄仙师?”
陈子义按捺不住,替她问了出来,“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
“看你年纪,当时说不准还没从娘胎里蹦出来,自然不知道。”
阿婆虽满脸不屑,却有一丝怀念从饱经风霜的脸上流露出来。
“他是位年轻的仙师,心地善良,经常下山巡视,维护村子周边的安定。
见村里有几户孤儿寡母的可怜人家,还会帮着他们种庄稼,理农田,就是脸皮太薄,我们还没夸他几句,他就忙不迭跑走了。”
阿婆脸上泛起了罕见的笑意,微微摇摇头,姜沉离却觉得她的叙述有些奇怪。
“他是为年轻的仙师”,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年轻?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阿婆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也证实了她的疑问。
“听人说,他不幸死在一次除魔任务中。
现在的宗主代替他继位后,云流宗就变得越来越功利,为了名誉声望为那些达官显贵四处奔走,如果是祁霄仙师来统领宗门,定不会出现这种妖物横行,无人问津的局面。”
陈子义突然大笑出声:“阿婆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们两宗向来交好,所以我对云流宗还是略知一二的如今的云流宗宗主任行,修为造诣虽比不过我们陆宗主,但是也是同辈中拔尖的,经常邀请我们宗主比试切磋。
不是你说的,因为趁虚而入才继承了云流宗,倒是你说的祁霄前辈,我从未听说过。”
下一秒,陈子义的惨叫响彻地宫:“你怎么又揪我耳朵!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阿婆恨恨放开手:“都说了他死了快有二十年了,你这么丁点大能知道什么!”
陈子义不敢再拿耳朵冒险,嘴里却还在嘟嘟囔囔:“我年龄虽小,但爱探听奇闻异事啊,没听过这人就是没听过嘛。”
这话不幸被阿婆听到了,又把陈子义掐得嗞哇儿乱叫。
在陈子义的鬼哭狼嚎中,姜沉离想起房里没看完的一大叠卷宗,全是陆岳横的约架记录。
现在倒是知道了陆岳横跟云流宗宗主任行交情不错,还经常来云流宗比试切磋,那些卷宗任行肯定贡献了一部分。
这也说明,她之前考虑的方向没问题——
面具人的恨意不会平白无故而生。
但根据十数年前的卷宗记载,那时宗内没有与陆岳横关系密切的人,他的人际关系又十分简单,只有一个世代交好的云流宗,那么面具人很有可能与云流宗有关。
陈阿婆看起来有些累了,恨铁不成钢地对陈子义道:“你先把我放下来,还不快摸清这里的情况想想怎么出去,这里就你一人会法术,难不成让我一个老婆子救你?”
姜沉离心中默默回答她:“其实本来这里只有你一人不会法术,但是现在大家都不会了。”
陈子义把阿婆放在地上,委委屈屈道:“还不是因为您之前一直在折腾我,我都没空联系别人。”
他说着,在阿婆和她无声注视下,做了个传声诀的手势。
姜沉离:“……”
陈子义表情空白了一瞬,大惊失色道:“我怎么用不了灵力了?
!”
搞了半天,他还没发现这里用不了灵力,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阿力弟弟。”
正哭笑不得间,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谁,他又在叫谁?”
下一秒,怀疑人生的陈子义好心提醒她:“阿力,你哥在叫你呢。”
“……”姜沉离走到陆衍身边,咬牙切齿道,“什么事,阿六?”
来啊,互相伤害啊。
陆衍的脸皮果然很厚,冲着她挑挑眉:“你应该叫哥哥。”
“阿六哥哥,”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满足他忽如其来的恶趣味,姜沉离干干脆脆的叫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道,“快说,发现什么了。”
见她毫不反抗,陆衍果然兴致缺缺,朝墙角扬了扬下巴。
“什么啊……”她顺着陆衍的目光看向墙角,只见厚厚的尘土下,有些笔锋的痕迹露了出来,看起来似乎有人在这儿写了排小字。
她心中不免一激动。
就知道小说里只要出现地宫,里面的刻字壁画应该是必备要素。
这不,该来的总会来。
她扭头看了一眼陈子义,由于发现自己用不了灵力,他有些垂头丧气,不过还是在任劳任怨地伺候阿婆喝水。
“看看写的什么。”
见他们的注意没放在这边,她小声跟陆衍说。
陆衍伸指用力一拂,灰尘簌簌落下,一排刻在石壁上的字出现在眼前——
“今日此地所见所闻,方知半生汲汲营营,都乃错付,同门如妖魔,宗门如恶狱。
若此番有幸逃出生天,必百倍奉还之。”
视线再往下,看清落款后,她的瞳孔皱缩——
“祁霄”。
姜沉离皱了皱眉。
这个祁霄,跟方才陈阿婆口中除魔任务中丧生的祁霄,是同一个人吗?
不过陆衍没听到刚才这段谈话,她正准备对他解释祁霄的身份,却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几乎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她大吃一惊,想起之前提到云流宗时,陆衍的反应分明就是知道一些事,而且答应了此行结束就会告诉她,只是没想到突生了这场变故。
想问的话在唇齿间辗转一遭,变了个模样:“你知道这个人吗?”
陆衍的脸色很快调整过来,闻言点了点头,仿佛在想怎么开口。
此事,陈子义有些疑惑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并且越来越近:“阿力,你哥喊你去做什么?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姜沉离:“……”
陈子义你等着,回去把你一年的俸禄都赢光。
姜沉离连忙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转身疾步走到陈子义跟前:“无事,只是哥哥困在此地,惶恐不安魂不附体,特意找我过去安慰他。”
陈子义被她挡了个结结实实,便停下了脚步,突然面色严肃起来,沉声道:“阿力别怕,我陈子义今天就是上刀山入火海,也会带你们出去的,否则有愧于这一身修为!”
……但凡有粒花生米,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姜沉离心中无语,嘴上却说感动万分,连连应和,直夸他品质高洁。
陈子义被眼前的圆脸少年夸得十分高兴,忍不住搭上对方的肩膀,想来个促膝长谈。
他正要拉着阿力坐下,对方身后却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阿力的哥哥。
陈子义有些愣神,普通人走路有这么快吗?
好像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眨眼间就到了阿力身后。
陈子义想打声招呼,却借着对方手里的火把看清了他的脸色,瞬间又吓得咽了回去。
明明是个容貌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身上的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神情也十分冷淡,垂眸盯着自己搭在阿力肩膀上的手,让他瞬间有种被凌迟的错觉。
“阿力。”
陈子义声音有些发抖,瞬间收获对方一枚疑惑的目光。
……被吓得惶恐不安的真的是你哥吗?
该害怕的应该是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