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然抬起头，平静地与沈云岚对视，后者自觉失言，闭上嘴巴，摇摇头不再说话。
她继续慢吞吞地写报告，斟词酌句，确保不会在这种敏感时候被人抓到错处。
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顾宛然垂下眼眸，就见上面闪动着“苏河”两个字。
她直接挂断，没有去接，苏河转而给她发来一条消息：“网上的消息我看到了，如果江越辰不肯帮你，或许我可以帮你挡一挡，你就说已经和我订婚，或者只说是在一起，将这个问题挡过去，我会配合你。”
顾宛然干脆地拒绝，没有给苏河留念想，也避免了他私自去澄清这件事。
苏河没有再发消息过来，顾宛然认真写报告，其实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顾小姐，你果然还在。”
一道带笑的温和声音传来，顾宛然和办公室里另外两人一同转过头去。
宋云柔缓慢踱进来，打量着周围环境：“听说调香师部门扩招了，办公室没有进行过翻修吗？这么多人挤着，会不会闷？”
“一排窗户呢，我们闷自然会打开透气。”沈云岚接话道。
宋云柔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夹杂着一股不自觉流露出的高傲：“沈家大小姐吧？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不选择继承家业，却要跨行来明远？”
“这是我的追求。”沈云岚洒脱道，“就像宋小姐没有继承公司的意思，每天到处吃喝玩乐一样。”
听出沈云岚话中的讥讽，宋云柔大气地笑道：“我可没有整天吃喝玩乐，我也是有公司的，而且宋氏那边我也会时常过去，只是我爸爸心疼我，平时不让我太劳累。”
她在顾宛然旁边的位置坐下来：“顾小姐，吃过午饭了吗？”
顾宛然淡淡道：“吃过了，宋小姐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有一点事吧。”宋云柔温和笑一笑，“这两天传出去的那个视频，不是我做的，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顾宛然眉心微皱，沉默不语。
她看一眼墙上时钟，马上午休时间就结束。
宋云柔这之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人陆陆续续来齐，下午正式开始工作，她才不紧不慢道：“顾小姐，你很喜欢越辰吗？”
她问得十分直白，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悄悄听这边的谈话。
顾宛然平静道：“没有。”
宋云柔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什么地步，可如果你们心里真的有彼此，我也不是不能让步，我可以取消和越辰的婚约，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她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却恰到好处地垂下眼眸，隐隐有几分不舍地哭腔。
这演技，不去演戏实在是可惜。
顾宛然心中冷笑，维持着面上镇定道：“我和江总不是那种关系。”
宋云柔道：“可医院里的事情怎么解释呢？”
“宋小姐难道不知道那一切是因何而起吗？”顾宛然冷冷一笑，“你敢放出医院里的监控吗？我想真相一定比你的剪辑视频更精彩。”
宋云柔好声好气道：“我没有剪辑视频，那我也不是我授意放上去的。”
“那是谁？”顾宛然逼问，“当时那个拍摄视觉，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有人在拍。”
“我有和越辰解释，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正好来医院里取材，顺便来和我说说话，阴差阳错就将我们的画面拍摄了进去，我有提醒他不要放出去，可他觉得我委屈，又想要赚钱，最终还是将视频放出，我可以为此事向你道歉。”
“这种没有诚意的道歉还是算了，我受之不起。”
顾宛然冷淡道：“你不用来和我假惺惺地说这些话，如果你真有悔意，真的这样好心，你大可以私底下和我说，而不是当着所有人面让我难堪。”
宋云柔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到，可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只得藏起来说的事情，爱情本就是美好的，我不会怪你们。”
顾宛然忍无可忍：“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和江越辰没什么关系，你如果觉得他那天是在维护我，接受不了他的这种左派，那你想解除婚约就解除，不用来征求我的意见。”
顿一顿，她讥讽道：“不过我想，你应该舍不得吧？”
为了这桩婚约，她做出那些疯狂的事情，顾宛然才不信她会忽然改过自新。
宋云柔依旧是好脾气的样子，红着眼眶委屈道：“我明白了，其实你是爱越辰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是不是？所以才说这些话来逼我和他解除婚约，我一会儿会去和越辰确认，如果他也是这样的想法，我会做的。”
顾宛然心里一阵烦躁，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道：“宋小姐，我和江总只是同事关系，希望你不要再污蔑我们。”
宋云柔还要再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办公室内所有人都是一惊，连忙垂在脑袋，不敢再多看多听。
“越辰。”宋云柔熟稔地与他打招呼，笑着道，“我就是和顾小姐随便聊聊，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江越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道：“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知道……可我还是想要知道那个答案。”宋云柔温柔地看着他，“越辰，你真的对顾小姐动心了吗？”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不少员工冒死抬起头，等待着江越辰的答案。
宋云柔眸中含着浅浅笑意，仿佛已经胜利一半，露出一点狐狸尾巴。
在压抑的氛围中，江越辰冷冰冰开口，毫不迟疑道：“没有。”
他的回答掷地有声，不会让人产生半分怀疑。
沈云岚有些担忧地看向顾宛然，她面色依旧平静，可藏在桌下的手却在隐隐颤抖。
在江越辰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顾宛然生怕宋云柔还会说出什么一般，淡淡道：“宋小姐，我和江总已经给了你答案，能否请你离开办公室，我要开始办公了。”
“好。”
宋云柔保持着温和地笑容：“看来是我误会了什么，可那天在医院……”
“宋云柔，不要逼我把监控拿出来。”江越辰冷冰冰道，“三天时间，网上消息处理干净。”
宋云柔脸色一僵，没想到江越辰会当中驳她的面子，还是用这样难堪的方式。
这不是在告诉所有人，顾宛然是被冤枉的吗？
就算心底再不甘心，宋云柔也只能咬咬牙，将不甘心都咽下肚子里：“我知道了。”
她走过来，挽住江越辰手臂，柔声道：“视频真的不是我放出来的，我已经在和我朋友交谈了，你放心吧。”
江越辰毫不给面子地将手臂抽回，转身就走。
他这样冷酷的态度，表明就是对宋云柔无感。
宋云柔脸上无光，有点生气，她不敢回头，将身体挺得板正，大步向外面走去。
“还想来杀人诛心那一套。”沈云岚轻哼一声，“结果自己也丢了脸。”
顾宛然缓慢地敲动着键盘，没有回音。
她看似是在专注做事，可眼神没有焦点，对周围一切都没有什么反应。
沈云岚见状微微叹口气，将目光转回，摇摇头不说话。
当晚顾宛然错过末班车，坐在办公室内发呆许久，才想起来要回家。
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她都觉得自己是失心疯，竟然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发呆这样久。
她尽量调整好情绪，提着包走出办公室，正撞见一样走出办公室的江越辰。
四目相对，暗沉的空气内飘荡起一丝诡异的气氛。
“江总……”
顾宛然磕磕绊绊地打招呼：“你这样晚才走？”
江越辰淡淡“嗯”一声，大步向电梯间走去，顾宛然亦步亦趋跟在，在江越辰进去后，并没有急着进。
直到她注意江越辰一直按着开关键，才硬着头皮走进去。
电梯门缓缓在眼前合上，顾宛然靠在角落里，尽量不将视线投向江越辰。
两人一路沉默无声，一前一后走出电梯，依旧保持这种状态向外面走去。
顾宛然看到了停在外头的车，她故意忽视过去，从江越辰身边擦过。
路过时，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手腕给捏住：“去哪？”
“打车回家。”顾宛然小声道。
“上车。”
江越辰将顾宛然给扯到车边，示意她将门打开。
顾宛然乖乖照做，看到江越辰上车后却没有坐上去，而是对他笑一笑，将门给关上，随后毫不犹豫地向大街处走去。
江越辰不自觉地蹙眉，车内空气凝结成霜。
司机小心翼翼从后视镜看一眼他的神色，开车追上顾宛然，按下喇叭。
响亮的汽笛声如影随形，顾宛然想忽视都难。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打开车门，却没有坐进去，只是对着里面的江越辰道：“江总，我就不打扰你在车上休息了，我还有要和同事确认的事情，说不定需要语音，我自己打车回去。”
江越辰冷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让顾宛然迈不动步子。
“上车。”
低沉嗓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宛然沉默数秒，才坐上车，紧贴着门，目光一瞬不瞬地看向窗外。
因天色太暗，玻璃上映出江越辰英俊冷漠的侧颜，让顾宛然更加无法安心。
车子发动，江越辰冷不丁道：“不是要和同事确认事项？”
顾宛然一怔，讪讪道：“已经很晚了，明天说也一样的，我还是不打扰江总了。”
江越辰冷笑一声，将头偏向窗外。
顾宛然紧绷的心逐渐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