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
义阳王叛军目前已尽得南阳、襄阳、江夏等郡,眼下义阳国叛军主要进攻两个方向,一个是南郡,若是能拿下南郡,那么义阳王占领的土地将会连成一片,到时候就能以南郡为据点,向南全取荆州。
实际上,襄阳郡作为荆州的门户,已被义阳王拿下,打下南郡只是时间问题。
而另一个进攻方向则是南乡郡。
南乡郡是西进魏兴郡与上庸郡的要道之一,拿下这两郡,那么荆北基本上大事笃定。到时候再拿下荆南,全据荆州,届时他便能和朝廷正面抗衡。
可是,偏偏大军在南乡郡遇阻了!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贾呙的过错。当初为了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南乡郡,贾呙配合望气士马季戊玩了一出计策,先是利用丹水书院的赈灾,将灾民引来南乡郡,制造混乱,给义阳国出兵的借口。
同时,为了加剧动乱,贾呙和马季戊又联手制造了瘟疫。这其中,马季戊制造谣言,谎称瘟疫都是因为丹水周氏祭女而起。继而借着灾民之手,将不愿意臣服的周氏毁灭。
不过,周氏主君周彦虽死,他的嫡子周闰却逃得一命。之后,周闰聚拢家仆,散粮以收纳灾民,在商密悍然起兵对抗他们。导致义阳国大军被迫停止在顺阳,无法前进。
眼见大军在南边接连传来好消息,贾呙却是有些坐不住了。这次的失误,让大军在顺阳已有月余未能前进一步。若是在义阳王拿下荆南之前,他不能解决周闰,到时候他一定会被义阳王斥责。
这不是他想要的。
南乡郡、顺阳。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到现在区区一个商密都拿不下,你们都是死人吗!”贾呙穿着甲胄,朝着下方的一众部将撒火。
连月以来,他已经收到数份义阳王的帛信。信中内容无不是对他不能拿下南乡郡的不满,就差没指着他鼻子骂他是废物。
马季戊畏畏缩缩的低着脑袋不敢言语,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想到,走脱一个周闰,竟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逆贼周闰,在商密举兵十余万,更兼有数万灾民在侧。我军虽利,然灾民抱有死志,不可力敌。”义阳王爱将陈祷站出来,拱手劝解。
面对陈祷,贾呙不敢怎么放肆。因为此人乃是此地大军的主将,更兼他乃是大王的心腹爱将。
“陈将军,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眼下贼寇屯聚商密,若是不能击败他们,则拿不下南乡郡,这势必会影响大王的霸业。”贾呙闷闷道。
陈祷心里冷笑,拿不下还不是因为你的自作聪明。好好的非要弄出来什么瘟疫,南乡郡确实是乱了,可也让灾民诞生了死志,彻底绝了归顺之心,一直负隅顽抗。
他心里是看不起贾呙的,纵然此人深得大王看重,但是陈祷也看不起他。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作为大王的心腹,却是很清楚贾呙的真实身份。
区区一个私生子罢了!
若是有才,他也认了。可这样一个废物,居然待在大军中耀武扬威,与他平起平坐。
贾呙有什么资格!
他配么!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走进堂内。
“禀报将军,公子服已抵达顺阳。”
闻言,贾呙瞳孔猛的一缩。
陈祷则面露微笑,由衷的感到舒爽。
公子服,义阳王嫡长子,贾呙名义上的兄长。此人是贾呙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因为他的尴尬身份,每次面对公子服,他都觉得对方在蔑视他。
可是不论他心里有多不爽,面对身为嫡长兄的公子服,他只能忍气吞声地前去迎接。
“走,诸位随我去迎接公子。”
言罢,众人鱼贯而出。
屋外,公叔服一身戎装,身后跟着几名护卫。
不多时,贾呙等人尽数赶到身前。
“参见公子。”
公叔服瞥了一眼贾呙,轻笑道:“贾呙将军,别来无恙啊。”
贾呙抿了抿嘴唇,躬身道:“公子请。”
“不必了。”公叔服一挥手,说道:“此番我奉大王之命前来,乃是为了拿下南乡郡,闲杂人等就不用进来了。”
他看向陈祷,“陈将军,你跟我过来。”
说完,公叔服带着陈祷,从贾呙身边侧肩而过。贾呙脸色已然涨红,这种无视他的举动,真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和让人恼怒。
内室,公叔服和陈祷立在荆州舆图前。
“公子,你可算过来了。”陈祷道。
“让将军受委屈了。”公叔服道:“贾呙的愚蠢行径,大王已经知道,等荆南平定,大王会率军前来,到时候一定会处置他。”
陈祷解释道:“公子言重了,贾呙将军怎么做,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末将只是担心南乡郡的对峙局势。眼下周闰依旧在商密阻击我军,若是不能拿下商密,我军怕是不能打通进攻魏兴、上庸二郡的通道。”
“公子请看舆图。”
陈祷手指舆图上的一片湖泊,“此处湖泊,虽然不大,但是恰好横亘在通往商密的道路上,若想攻打商密,仅此一条路可走。不知公子,可有破敌之策?”
公叔服摇摇头,“陈将军,你魔障了。其实想要攻打魏兴、上庸二郡,走汉水最为妥当。只不过,若是南乡郡不平定,我们便不能在此布军,抗衡南下的酆军。大王之所以要你们必须拿下南乡郡,一则就是我刚刚说的原因,二则,大王担心贼寇周闰在南乡郡做大,对我们产生威胁。”
“公子,酆军要南下了?”
“现在还没有。”公叔服道:“雒阳那边传来消息,朝廷已经派出使团,准备前往白狄与其和亲。若是和亲事成,那么对抗白狄的酆军便能回师雍州,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就不妙了。”
陈祷皱眉道:“大王担心,酆军会从雍州南下进攻?”
“很有可能。”公叔服道:“眼下渐进冬季,白狄和肃慎应该会暂时罢兵,朝廷此番前去和亲,白狄一定会答应。所以,我们必须要在酆军南下之前,拿下荆州,布兵防御雍州。若是事情进展顺利,雍州,我们也可以早做打算。”
“公子所言甚是,只是我们该怎么剿灭周闰呢?”
“陈将军,你真的没有办法吗?”公叔服笑眯眯的看着他。
陈祷作为父王的爱将,若说连一个小小的贼寇都打不过,他是不相信的。
见此,陈祷道:“末将确实有一些想法,只是之前一直不被贾将军同意。”
“所以,我来了。”公叔服拍拍他肩膀,“陈将军,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我不是贾呙,不会短智。”
“唯。”陈祷抱拳道:“公子,眼下周闰所依仗的无非是那些灾民。只要我们解决了灾民,周闰将会不攻自破。”
“接着说。”
“末将的想法是,拿出粮食,吸引灾民,使其内部生乱。同时,大军佯攻商密,给百姓制造压力,让他们在内忧外患中人心生乱,到时候,公子可派遣奇兵,直下商密!”
“此计甚妙!”公叔服抚掌一叹,旋即又奇怪的问:“为何之前贾呙不同意这条计策?”
“因为此计需要拿出粮食。”
闻言,公叔服明白了,冷笑道:“贾氏在此地颇有门路,贾呙竟因舍不得粮食,导致大军被阻与此,真是个蠢货!”
顿了顿,公叔服又道:“陈将军,贾呙出身不正,心性不熟,如此愚蠢也是可以谅解。希望你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无需对这等庸人感到不适。”
“公子说的,末将记住了。”陈祷心想,他原本就对贾呙无感,更不可能心里会对这种人有什么怨言。
事实上,贾呙陷入困境的时候,他也只是随口提了这个计策,当时并没有细说。
“唔,那咱们就照这么办吧,早日解决了南乡郡的事情,咱们也好向大王复命。”
“唯。”
商密其实只是一座小城,真的要强行攻打,以驻扎在顺阳的五万义阳国兵马来说并不困难。
真正难缠的是十几万的灾民,其中还有大量感染瘟疫的灾民。若是强行拿下商密,那也不过是让这些灾民流连在野,再加上周闰的存在,还是会给他们造成威胁。
所以,拿不拿的下商密并不重要,解决周润才最重要。
杀了周闰,灾民群龙无首,不战自溃。
公叔服抵达顺阳以后,自然而然的接过大军指挥权。他和陈祷商量以后,兵分两路,公叔服自己亲自带人在城外设立施粥窝棚,赈济流民。
陈祷则率军一万,在南乡城驻扎。
南乡城距离商密不过二十里左右,在这里驻扎大军,陈祷相信那个周闰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不过,陈祷并没有一上来就强攻的打算。
“将军,咱们的人马已经全部抵达南乡城,哨骑已经散了出去,什么时候动手?”副将询问。
陈祷手搭帘,眺望远方。
“不着急,再等等。”
“等?”
“嗯。”陈祷笑道:“灾民抱有死志,强攻之下,必定会让我军损失惨重。”
“卑职不明白。”
“过几日你就明白了,现在不着急。”
陈祷嘴角勾着笑容,显得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