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绯歌和几个一同回府的丫头被一辆骡车接回了荣国府。
去的时候一个不大的包袱,回府的时候却是大包小裹的好几个。
各种水果干菜和野味,除了用布包裹着的,还有用柳条筐子装着的。
晓得内情的,知道她被送出府隔离去了。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她这是旅行归来呢。
乡下不值钱的一些玩意送到这高门大院里也能当成个稀罕物。绯歌就准备拿着这些东西走上一回礼。
告诉荣国府的人,她苏绯歌又杀回来了。
先去见元春这个直属上级,表达一回思念之情。随后又抽了个贾母午睡醒来的空,去给贾母磕了一回头。至于王夫人那里……回来的时候她进荣庆堂,王夫人正好侍候完贾母午膳往外走。
当下见着了,便直接请了一回安。
见了元春和贾母后,绯歌不由感叹,这世上没了谁太阳都会照样从东边升起来。瞧,她走了两三个月,无论是贾母还是元春,都没瘦二两肉。
亏得她日思夜想的,将衣服都想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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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的打听了一回贾母的这几个月的饮食习惯,晚膳的时候亲自去了大厨房给她来了点经济实惠的小菜。
这所以经济实惠,那是因为大多数东西都是她从贾家的庄子上带回来的。
在庄子上做了些皮蛋,让人弄了些极嫩的豆腐,拌了个微酸微辣的皮蛋豆腐。
八月正好是吃螃蟹的好季节,让人将蟹黄蟹肉挖出来做了道蟹黄火腿什锦羹后,又让人收拾了她带回来的田鸡,完事还熏了只野兔……
绯歌对自己的定位一点不错,这府里有她没她都一样。所以她回来后,也没人指望她能干什么,不过是又拿折腾新鲜吃食和陪着元春玩点精致的淘气打发日子。
到是绯歌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宝玉最近时常被元春抱到身边玩耍。姐弟俩的感觉又升温了不少。
绯歌那性子对小孩最没耐心了。
不哭不闹的时候,还会逗一逗。要是哭了闹了,人家孩子还没怎么样呢,她到是先烦了起来。
宝玉……挺好哄的。
就是小小年纪已经能分得清美丑了。
绯歌对这位吃喝玩乐的祖宗在及时行乐方面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旁的不提,光是动手能力这位就比她多了一项——做胭脂。
不过宝玉他也不会绣花呀。
这一点,他们俩打平了。
……
教大厨房的人用粘土做烤窑,又教他们做土味蛋糕。大厨房的人在老太太生辰那日献了上去,得了赏赐也感激绯歌的‘提携’。对绯歌日常出入大厨房更没了想法。
人家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汤,还有啥不乐呵的嘞~
八月二十,迫于经济压力,绯歌终于出手了。
她没直接将手伸向贾家,王家,更没跑到皇宫和睿亲王府。
冷子兴的古董铺子开业了,白日里封了二两银子的礼金给周瑞家的,又去周家吃了席,打听了一回铺子的位置。晚上就跑到人家的铺子里借东西了。
冷子兴的古董店别看是刚刚开业,但里面压箱的镇店之宝也不少。至于这些玩意的来源,谁知道呢。
非常时期也顾不得旁的了,绯歌只挑金银这类玩意扫了一回货。
不但如此这败家丫头还直接用风给搅得不成样子,散碎得一块一块,看不出来原样来。
随后又撬了柜子抽屉,将银票全数打包带走了。
最后扫了一眼铺子里其他古董,绯歌眼睛微微眯了两下,吹着口哨将所有的古董也都带打包带走了。
先纵风去了王家,将一对珊瑚盆景,两对前朝细颈瓶悄悄的放到了王家的库房里。
离开王家前,又将一支则天女皇带过的飞凤钗和一块压裙玉放到了凤姐儿的梳妆匣子里。
王家的库房不太好进,绯歌是站在房顶上小心的将东西用风送进去的。不过凤姐儿的闺房却极为容易,只需将窗户悄悄的开个小缝便可。
从王家出来,绯歌又去了赖家。
赖家是老太太的心腹,他们扶植鹦哥儿的目的就是改弦更张。若提前与周瑞一家交恶……府中两大势力闹掰了,说不定还能看看热闹呢。
老太太史氏,大老爷贾赦,大太太邢氏,二太太王氏以及二老爷……呃,没有二老爷什么事,是琏二爷贾琏。绯歌拿出来的古董用一种见者有份的方式分了个干净,除了那些金银碎,她自己是一件没留。
回到房间,绯歌看了一眼还在安神香帮助下沉睡的鸳鸯和鹦哥儿,小心的将自己带回来的金银和银票做了统计。
银票一共三万六千七百两,金银各有几十两的样子。
几十两金银被她收到了箱笼里。她这两年赏赐不断,在没人知道她雇佣镖局的前提下,手里有这么多的金银也不足为奇。
不过这么多的银票就说不过去了。
绯歌看了一眼房梁,找了块皮子又找了张油纸将三万两银票包在里面最后用绳子系在房梁最角落。剩下的六千七百两绯歌放到一个荷包里,准备回头抽空给甄家那边送去。
这些银子应该够办那件事了,等事成之后,她再拿出一万两银子给甄家夫妇做谢礼和安家费。
九月初六史家大爷收获了一张地府单程票,九月初九史大姑娘出生了。
史家那边只报了丧却没报喜,还是贾母等人入府吊唁时才听说了史大姑娘出生了。
绯歌跟着一道去转了一回,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在蓝色襁褓中的小女婴。
襁褓的做工很粗糙,一看便知道是临时赶工出来的。
史家大太太一身素麻,神色悲伤却镇定自若的说了一回小丫头一出生她姨娘就殉了史家大爷,如今抱到她膝下养活云云。
一个不能继承爵位的小丫头,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屋里人,谁又关心呢。听到这话,贾母也只叫她好生教养,等回头出孝了便抱过去给她瞧瞧。
……
回府后,贾母神情恹恹的,吃饭玩笑都没了兴致。
绯歌一边按着元春的吩咐想些新鲜吃食,一边开始暗地里行动。于是没过两天整个荣国府上上下下便又传起了绯歌在观间庙里贾母等人点油灯的事。
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的机会极少。
除了应邀赴宴,回外家,便是去拜佛烧香了。
因此一提起观音庙,众人的心便都活了。
主子们还没甚想法,到是丫头们一个个积极的说着话。
洽巧转天便是九月十五,贾母便吩咐人备了车轿去观音庙散散。
这也得多亏了观音庙是建在城里,不然就以贾母如今越来越宅的属性,怕是还懒怠得动呢。
说要去观音庙,元春便想起上次从观音庙回来时绯歌弄出来的冰糖葫芦,于是又叫人去弄来。
今年的山楂还没经过霜打,口感略差了些,好在九月中还有些水果可以弥补山楂的味道。
荣国府没有低调的时候,按着现代的话,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能挤上京城热搜榜前十名。
引领京城各种流言风向,为大京城的人们提供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只要有心都不用绯歌往外递消息,甄士隐夫妇就能知道府里的动向。
自打上次送银票出去后,甄士隐带着封氏就动了起来。
甄士隐日常往返通州那边打点各种细节琐事,封氏大多数时候留在京城留意荣国府那边的消息。
自荣国府传出要去观音庙的消息后,封氏立时叫人给甄士隐送消息,俩口子带着两个丫头稍微收拾了一番就去了观音庙。
他们去观音庙,一是去‘偶遇’绯歌,二是提前做些准备。
给杜撰出来的苏家父女做场法事,顺便给英莲求个请安,点盏消灾去难的海灯。
这一天天忙的嘞,比过去几年还要多。
不过人这一忙,身体轻快了,就连精气神也似长了些。
“姑娘留步。”
绯歌站在一群丫头里,跟着主子进进出出。临了离开观音殿的时候,身上带着的荷包‘突然’掉了下来。
弯身去捡,便落后了半步,随后便听到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封氏这一句喊出来,不但绯歌驻足回望,其他的丫头包括元春也都回头看了过来。
丫头,元春都不走了,老太太和王夫人也都不走了。站在原地看着一脸激动一双眼睛直直看着绯歌的妇人。
那妇人身上衣料并不名贵,只比荣国府的二三等仆妇好一些。
头上的首饰不多,但看起来却极清雅。再有周身气度,举手投足间倒不似普通人家出来的。
封氏按着计划走到绯歌面前,先是怔怔的看着绯歌的脸,随后又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打量她。
最后声音哽噎的说道,“这位姑娘瞧着面善,不知是哪家的?”
“……荣国府贾家的。”主子们都在身后看着她呢,她这么说应该没问题。
“怎么会是贾家?”封氏闻言皱眉,一脸不愿相信的样子。转头看了一回荣国府那些女眷,似是想到绯歌的身份一般,脸上又带出了几分憧憬和不满。“姑娘长的好似我一位故人,不知道姑娘家是哪里的,因何进了贾家?”
这话一出,别说绯歌和荣国府的人,便是刚刚走进观音正殿的许颢都不由挑了挑眉。
怎么每次见到她,都这么出人意料呢。
绯歌背对着许颢,并不知道她刚刚用眼睛找了一回的小帅哥就在她身后。此时绯歌摆出一副就知道你要认亲,但我却没那么好骗的样子来。
然而接下来封氏不但说中了胎记,还对上了几个绯歌提出来的对子。
一时间众人都惊奇看着绯歌和封氏,就连贾母这样积年的老人也是一脸诧异。
她没想到还真让绯歌找到了亲人。
绯歌没给众人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当即就问封氏是不是自己的亲人。
封氏摇头又点头,“我与夫君本是你外祖的学生,是看着你娘长大的。当年你娘过身时,拉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将你找回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了无音讯,不想你竟然已经回了贾家。若知道你认贼做父,如此不孝……我夫妇二人又何必为了你将亲生女儿都弄丢了。”
“啊???”
绯歌一脸迷茫,眨巴眨巴眼睛,回头可怜巴巴不知所措的看向贾母和元春,那副样子极是招人心疼。
‘阿弥陀佛~’
许颢见此垂下眼眸,手上的佛珠飞快的转了几颗后速度才降回正常。
“这位太太,您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这么不清不楚的别说绯歌听不明白,便是我们也跟着糊涂。绯歌五六岁被拐子卖进我们府里,虽然只是个丫头,但自入府以来,我们老太太太太疼着,姑娘宠着,可不是任人指责辱骂的。”
鸳鸯这人比较仗义,也知道绯歌日常嘴里时常念叨认亲的事。此时真有人说中胎记和对子了,本是件高兴的事,可不想这人又说了后面那一句,倒叫人着实不解起来。
什么叫回了贾家,又什么叫认贼做父,如此不孝?
“什么?丫头?你一个贾家的姑娘,竟然,竟然,贾效庶子,欺人太甚。”
得,封氏紧接着又来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给本就一头雾水的众人又浇了一盆水。
……
少时,众人移步偏殿,贾家主子丫头围着封氏让她说出个来龙去脉。
故事仍是以绯歌给的那个版本为蓝本,不过是在那基础上做了删减。
奶娘下人的身份站不住脚不说,也没资格为绯歌赎身撑腰。于是按着年纪便改成了师生关系。
古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而甄士隐与封氏既然是苏外祖的学生,那便是苏姑娘的师兄师姐,这个身份自然更亲近一些。
将一个招上门女婿却被人骗了的故事说得那叫一个潸然泪下,其中还夹杂着苏外祖被气死,苏姑娘被推倒撞了桌子,受伤严重不治身亡的过程。
又有他们闻讯赶回来时只来得及见苏姑娘最后一面,去官府告状却人死证消,又有着急寻找绯歌下落,顾不上与贾效缠磨等等。
年度狗血大戏也不过如此了,绯歌用早就准备好的姜汁帕子捂着脸在那里哭,至于心里想了什么,反正帕子挡着呢,旁人也看不见。
一干听众都听傻了,故事结束了,她们还怔愣了半天都没反应。
元春最先反应过来,她上下打量了一回哭得不能自己的绯歌,声音不大却不容人忽视的感慨了一句,“怪不得我看她便极合眼缘,行事做派也极像我们家的人。原来竟是应在了这里。”
绯歌差点惊飞了手上的帕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这是埋汰谁呢?
本姑娘看起来就那么寒骖吗?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到了,大家晚安~
争取明天中午的更新不迟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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