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话应该是不假,他们都叫门老半天也没有人应。这—下麻烦了。作为报录人最怕的便是报不到人。上面的大老爷们可不管你为什么报不到人,他们只知道你没有报到人,这就够了。
更重要的是今科是会试殿试挤到了—起来。会试的头名,便是状元。一篇几百字的小作文,除非你长得实在是天怒人怨,否则这会次是什么名次,殿试也还是。
许仙不仅是会试的头名,更是状元。那是可以骑马戴花游街的大人物。据说皇上为了爱护他,先让他回家修缮祖坟去了。这是多么大的恩典?真要报不到人,怎么得了。
“那你们知不知道这家人到什么地方去了?”报录是份优差,没有人想丢掉。特别是这给状元报录,更是优差中的优差。单单是讨上的这一份香火情,便是多少银子都不换的,因为状元成了大官后,这份情谊说不定便可以救命的。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是小孩子,知道家中没人,是他们顽皮,走家窜巷的。可是真要问他们什么去了,他们便答不上来了。
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不仅小孩不知道这家人哪去了,大人们也不清楚。
“咦?他们不是入京赴考去了吗?”
总算是有个知道的了,报录人立即欣喜若狂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回来干什么?他下年还要接着考呢?”
“接着考?”报录人糊涂了,这可不是后世,还有什么高考成绩不理想,来年再考的说法,就是来了通知书,也可以不去,可是……“许大老爷已经中了状元了,还考什么?”
“中状元?”那人笑了,“他根本没有考中,还中什么状元?”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不是这家?
“这钱塘可是还有个叫许仙的?”
“有,自然是有。城东还有—个许宣,听说今年也去考了。”
一听还真有可能弄错了,报录人立即跨上马,直奔城东而去。
看到报录人离去,指点他们的秀才笑了。这秀才不是别人,他就是茅士学。他是秀才名落孙山,许仙是童生却中了状元,回到家中,他是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今个儿出来遛弯,正撞上报录的差人,也就有了刚才的一幕。似乎只要他这样说了,许仙就真的是名落孙山了似的,心情也是好上了许多。
这城头的许仙,是个胖子,据说祖上曾出过节度使,一听说自己今科中了,还是个头名,立即欢喜得赏钱摆酒。至于自己考得怎么样?
没见他都回家了,琼林宴也不参加了,便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了。这上榜的士子哪有不参加琼林宴的。
不过一听说中了,哪儿还有功夫问这怎么会中,自然是先欢喜一番再说。
那边正欢喜着,许仙家里这边,又是几匹马,二报、三报到了,挤了一屋的人,院内院外地上都坐满了人。大家簇拥着看热闹。
都说华夏百姓爱看热闹,却不想—想背朝蓝天面朝黄土的普通百姓们,rì出而耕rì落而息,他们这单调乏味的生活就像是—滩死水一样,只有在风吹波纹动,他们才有—丝儿涟漪。
今个的热闹却比涟漪更加诱人,两个状元……这可是百年难见的乐事,就是以后回味起来,也可以给自己枯燥乏味的rì子带来欢乐。
农村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除了堂屋门上的大将军锁不好动之外,院门早为村人孩子们打开,坐等乐意。
二报、三报一来,他们便吆喝开:“你们来错了。中了的是城头的许宣。”
看到报录人去,乐得哈哈大笑。痛快地笑声释去了生活的压力,就像那三伏天喝下了冰水—样畅快。
只是大笑之后,却有人突然说道:“我听说这城东的许宣一肚子草包,就是秀才也是花钱买的,又怎么可能中的头名,说不得真是咱们许仙中的。”
这是许家村,本就是一族人,别人与自己人自然是偏向自己人的。这有人一提醒,刚才大叫的人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最早是谁先说的?”有人问。
“似乎是功名。”
许功名不得不站出来说:“他会中?不要笑死人了,—个童生。怎么说人许宣也是秀才。”
“可是他的秀才不是前朝的吗?听说当时有长辈在元为官,帮了他—把。”有人小声说。
“你胡说什么?”许功名大声说,“这前朝的功名,今朝也是认的,秀才就是秀才。”
前朝的功名朱元璋之所以认可,同样是朱元璋他们是草根革命,打天下又快,根本没有治理天下的人手,这才不得不接收了元朝的人才。
指出秀才,许功名又说:“咱们与许仙同族,自然是希望高中。可是这冒领了下来……大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到时候受得了指脊梁骨的?”
听上去,他一幅为众人着想的口吻。实际上却是以“礼”压人,实实在在—个“礼”字。
老实说自明朝以来的华夏礼法规矩,基本上都是给普通百姓这样老实人立的。
比如文官不贪财,而事实上哪个文官不贪。就是立下男女大防的朱熹,他也是妻妾一大堆,平rì里没事也还搞搞无遮大会。
所以说这文人的法理,从建立的那一刻起,便是为别人准备的。这其中最有名的要数董仲舒,他的天人感应之说,从落笔那一天起,便是瞄准的天子。
一边是圣人的“敬鬼神而远之”不离口,一边却是有什么天灾**都怪在天子头上。
这样的双层标准之下,除非是极有魄力之人,否则是不敢不遵守的。普通百姓显然不是那极有魄力的人中一员。普通百姓也做不了那极有魄力的人中一员。
话语权从来便没有落在他们手中的一天,他就是做了极有魄力的事,也只会泯灭在文人士子们的口中笔下。甚至更过份—点儿,把那人打成十恶不赦之徒,也并非是件多么难的事。
君不见,那极有魄力的秦始皇只不过是做了几件极有魄力的事,便牢不可破地打上了历史的耻辱柱上。他做的事真像文人士子口上说的,笔下写的那么罪大恶极?
不说别的,单单是那万里长城,便保护了汉族子民?历史上多少次万里长城挡住了外族入侵,以便汉族繁衍生息,再复荣光,不致于种族灭绝?
至于什么“没有城墙汉人会更有进取心”的诡辩……进取心是思想,与城墙何干?后世的美国不同样造了另类的万里长城-爱国者导弹,人家不照样进取。
如果按照诡辩的理论,那人类最好不要是住房、穿衣,因为按照进化理论,生命是可以进化到不受外界威胁的,所以不住房不穿衣,才是对人类最好的。
这便是文人士子的诡辩之术。似是而非的道理,就是帝王都可以忽悠瘸了,更不要说本分老实的普通百姓了。
百姓们不再反对了。这不是说他们信了,如其说是他们信了,不如说他们让忽悠瘸了。
士子们的口才真不是盖的,这样强大的口才甚至会让他们生出“独狐求败”之感。君不见凡是有名的士人无不结交佛门弟子。
普通人入佛门,为的是求神拜佛,为的是心灵平静。但是与出“葫芦碰住葫芦头,葫芦不疼葫芦疼”“清江水中洗和尚,浪滚葫芦”等不信鬼神的士子而言,也只有这—解释了。佛门的辩术,他们也才有棋逢对手之感。
辩倒了村人们,城东的许宣开起了饮宴。—应官员、座师,凡是胖许宣想得到的人尽皆请了。
不仅如此,更是在门外开起了流水的宴席。只要是路过的人,都可以来吃,吃过了抹嘴就走,什么都不必花费的流水宴。
这是许宣的爷爷力主的,不外别的,高兴二字。
这许家与许仙的许家虽说有那么—份血脉情在,但是他这许家毕竟是前元的官。不要看官府—直强调不追究前朝,但是他们还是担心不已。
前不久,当传出皇帝杀了元嗣君后,他们更是把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搬走埋了。大明了,他们不再是官,这房子这穿衣……都是要改的。
以前是官,官的体制,官的权力……这如何轻易愿意割舍,特别是为了民之后,更是深刻怀念官的可贵。
他们为什么不搬去许家村住?为什么还住着这不合体制的房子?
放不下,真心放不下。就和许功名想法—样,向自己以前俯视的人仰视,哪怕是平视,也会憋屈死的。
官的体统、优越,哪儿是泥腿子可以理解的?噫!这下好了,孙儿中了。这官身的体统、优越又回来了……泥腿子永远是泥腿子,永远需要仰慕我等……
开宴席!大开宴席!吃!放开了吃!要让这合城上下都知道我许家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连夜落跑的许仙—行距离钱塘县已经不足百里。
许仙的提前回归,同样也引发了一些人的动乱。特别是那家印了许仙书的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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