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涂着简陋的粉笔画，贴有密密麻麻的小广告，从少数几条缝隙和被扯碎划破的广告破损处看去，雪白的墙壁早已被不知何时便存在于此的污迹玷污。
脚步声回响在少人往来的走廊。
来自地下通道，不难闻，但也说不上好闻的气流，吹过二人间刻意隔开的空挡，向地面的狭小入口涌去。
龙铃兰井领着竹石来到通往地下网吧的走廊通道。
附近一家小超市开着门，但不见有人进出；通道深处，几间没有租赁出去的地下室，窗台上满是粉尘。
萧瑟是这里的主旋律。距步闻家所在的小区不到千米的地方，类似这样的地方非常多。
“开门吧。”龙铃兰井双臂环胸，站在那面污迹斑斑的墙壁前，看了已经平静下来的竹石一眼，她很明白对方心里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但龙铃兰井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真实想法。
光是看到他那副憋屈的样子，龙铃兰井就已经很开心了。
竹石见一路走在前头的龙铃兰井又用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说话，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极其厌恶别人用那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再加上说话的人又是他最恨的龙铃兰井，双倍叠加的厌恨让他额头青筋都气的鼓了起来。
放在夏天，来只大点的蚊子往青筋上叮一下，那蚊子当场就得被血管压进来的血给撑死。
但他还是照做了——他不照做也不行，因为他本来就要这么做！外人进不去魔法部，只有他带着龙铃兰井，二人才能进去。
明了这一点的龙铃兰井是故意卡着他这么说的。竹石越难受她就越高兴。
“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真好啊，竹石你说呢？”见竹石很老实向墙壁走去，龙铃兰井调侃了一句，火上浇油什么的她最喜欢了，他知道对方期待意外，而她自己也很期待。
已经走到墙前的竹石，攥紧拳头，咬着牙微笑着转头道：“是啊，没出意外，真好，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对吧？“说着，他把手伸向墙壁，指尖触及的那瞬，坚实的墙壁化为起伏的波纹，他就这样把手伸进了形状变得不再固定的墙壁。
“是啊，今天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龙铃兰井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讽刺，步闻失踪，自己被迫来到魔法部，怎么会是好日子？但龙铃兰井依旧用自信的笑脸回应对方。
输人不输阵，况且，人输不输还不一定呢。
龙铃兰井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必须把这场子找回来，等到机会她就发难——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两位，等一下。”
口音蹩脚的询问声打断了二人间有形无形的较量。
竹石立即抽出手戒备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龙铃兰井侧脸望去，笑意收敛。
走廊通道狭小的入口处，站着一名身材高大，肤色苍白，披着墨绿色大衣的男人。
见二人看向自己，米哈伊尔白净消瘦的宽长脸上挂起笑容，天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喜意。他抬手挠了挠自己宽大的额头，那里紧贴头皮的淡黄卷发，湿漉漉的蜷成几缕，像是刚刚游泳回来。
稍稍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米哈伊尔缓步走下楼梯，来到距自己较近的竹石身前两米的地方，带着浓重的口音不那么利索的询问道：“您是贵国魔法部的竹石先生吧？那，请问您是...？”说到这，他看了眼竹石身后的龙铃兰井一眼。
“你没有先报上自己名字的习惯吗？”龙铃兰井摇了摇头，面色冷淡，“我以为贵国的人都很有礼貌。”
“啊，抱歉！美丽的女士，您可以叫我米哈伊尔。”米哈伊尔夸张的连续朝龙铃兰井点了几下头，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是第一次来到贵国，不是很熟悉这边的礼仪。”
“哦，我是龙铃兰井，没有外号。”龙铃兰井说道。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米哈伊尔头上湿漉漉的头发。
那不是来自湖泊或海水的水，也不是米哈伊尔游了趟泳后留下的水迹，那些都是大气中浓厚的水汽遇冷凝成的冰水，米哈伊尔发梢上几点还未彻底融化冰晶就是证明。
他是直接飞过来的——龙铃兰井如此推测。
竹石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的注意力被米哈伊尔的名字吸引了过去。
“米哈伊尔？你就是米哈伊尔·伊里奇·科什金？”竹石很惊讶，对方居然来的这么早？
“先生，是的。”米哈伊尔还未褪去少年青涩的脸庞上，笑意浓郁，他为竹石能马上认出自己感到由衷的高兴，“我是来与贵国魔法部发言人交涉有关死灵军团相关事宜的，您能带我去魔法部吗？”
龙铃兰井的视线在他和竹石间移动。果不其然，那帮来自西伯利亚的巫妖，引来了毛熊们的人，这点灯塔内部早有预料。
他们是来瓜分利益的？解决问题的？或许是来商谈怎么补偿的？毕竟，自家地盘上诞生的巫妖，威胁到了邻国的人民安全，于情于理，不赔点什么说不过去吧。
“抱歉，现在我正有事要忙，而且，魔法部的本部并不在这里，您走错了。”意识到对方身份特殊后，竹石说话间带上了和对方相同的敬语。
自己代表的不止是自己，竹石很清楚这一点。
“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那请问魔法部本部怎么走？贵方能派名工作人员带我去吗？我不想因为不识路闹笑话，而且，您应该知道，这事耽误不起。”说着，米哈伊尔的视线投向竹石身后的龙铃兰井。
竹石侧头看了龙铃兰井一眼，难不成米哈伊尔把她当成工作人员了？他打起了小算盘，想说点挤兑龙铃兰井的话，让她在外国友人前出出丑。
但龙铃兰井先开了口。
“喂，小子，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是怎么找到竹石的？”
米哈伊尔认真的看向龙铃兰井：“我自创的寻人魔法让我找到了竹石先生，女士，您在怀疑我吗？”
龙铃兰井直视着米哈伊尔的双眼，继续发问：“本部距这里几千公里，请问，你是怎么歪到这里来的？”
“而且，你身上的水汽，是中途改道的时候留下来的吗？为什么不坐飞机？还是说，你其实是从飞机上下来的？”
“你发现没有，今天多云，但飞机的飞行高度比云层高，只有从飞机上下来，穿过云层，才会像你那样，被水浸湿。”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往下飞的时候专门挑有云的地方钻吧？我是你，我不会这么做，没人会自找不痛快。”
龙铃兰井冷笑了一下，看了眼竹石，然后看向平静的米哈伊尔，“你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确实是从飞机上下来的，而且还是在一趟快要降落的航班上飞下来的！如果你一开始就从远处飞来，见到这边这么厚的云，你早就降低高度了！那样你的衣服和头发是干的才对，但它们现在是湿的。“
“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比如，趁虚而入的那部分？你们的目标...我猜就在这座城市的魔法部分部。”
“小子，我说的对吗？”
“说点什么，让我旁边这位傻瓜清醒一下，他还没回过神呢。”
龙铃兰井摇着头，嗤笑不已，看向二人的眼神带着同样程度的讥讽。
竹石顾不上在意龙铃兰井的讽刺，他看向米哈伊尔的眼里带着浓重的怀疑：“你能解释一下吗？”
米哈伊尔抬起手，笑着对龙铃兰井鼓了鼓掌，刺耳的啪啪声，无异于抽在竹石脸上的耳光：对方的确目的不纯！而自己是被仇人提醒后才注意到的！
鼓着掌，米哈伊尔的说话口音变得纯正，“女士，距我们相见只过去了一分零七秒，您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识破了我的想法，真是令人惊讶的观察力，和您旁边这名男人相比，他简直像动物园里还没脱离哺乳期的猴子。”
竹石：“...”
怎么自己忽然中了一箭？？？
米哈伊尔的话还在继续，“不过，我的伪装确实漏洞百出，您能看出来也不奇怪，反倒是竹石先生一点都没有怀疑我，让我倍感惊讶。”
竹石：“...”
啊？我怎么又中了一箭？捧她的时候干嘛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