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喧闹散去,晚上也归于寂静,云家院子里灯火通明,往来的用人忙着收拾打扫。
今天一整天的热闹,整个院子的卫生都需要好好的打扫一遍。
云家的亲戚也不少,旁系这些年也算是枝繁叶茂,云家这样的大喜事自然也都会过来。
当年云家家主和夫人遇刺身亡之后,留下了只有十六岁的云笙和九岁云箫兄弟俩孤苦伶仃。
旁系虎视眈眈的盯着,云笙顶住了多大的压力才将云家撑下来,自那之后所有旁系的亲属都不被允许进入云家老宅。
这次是个例外,时隔多年之后云家愿意接纳旁系,愿意接受旁系的祝福,自然是门庭若市。
苏梦沂站在廊下,看着空中圆润的月亮,暖白色的纱制长裙已经挡不住她隆起的小腹。
再有几个月的云家便会有新成员加入,苏梦沂视线落在了对面廊上正在打扫的佣人身上。
云家老宅建筑风格融合传统和西式,都是二层小楼,却也都风格特异。
这里既融合江南水乡的婉约,又有帝都建筑的恢宏大气。
这老宅的在整个帝都的估价曾经爆出了十五亿的价格。
的确是很多人心向往之的地方。
云箫黎漓住的地方在东边,这会儿估计也快熄灯了,三天回门之后,两人就该启程蜜月旅行了。
背上裹挟了一股暖风过来,一条暗红色的披肩盖在了她肩膀上。
“外面冷,你也该休息了。”云笙搂着她转身。
苏梦沂抬手握住他的手掌,“你忙完了?”
她身体开始渐渐的笨重了,很多事情都不能亲历亲为,却还是盯着佣人做完了。
这也是对新人的心意。
“安月睡了。”云笙搂着她转身回屋。
云安月昨天被从医院里接了回来,虽然没能如愿的做成花童,小丫头挺不高兴的,但好在也没错过云箫的婚礼,这便是好事。
“你这几天也幸苦了。”苏梦沂握着丈夫的手。
又要张罗婚礼的事情,还要照顾她,云笙是个很好的哥哥,将弟弟保护的很好。
兄弟俩从最艰难的时候一起过来,云笙对这个弟弟,能说是刻骨之情。
“累不累?”云笙蹲下来,仔细的给她按摩腿部。
“没事的,现在月份也还不大,我的腿也没肿起来。”苏梦沂开口。
佣人将热好的牛奶端上来,云笙握着杯子试了试温度。
“阿笙,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啊?”
这似乎是每个男人都会经历的一个问题,云笙像是仔细想了想,十分认真的回答。
“儿子。”
“不想要女儿?”苏梦沂挑眉,带着婚戒的手轻轻抚住肚子。
暖橙色的灯光下,女人面容温柔,薄薄的灯光镀在她身上,显得温柔到极致。
“我们不是有安月了吗。”云笙抬头道。
苏梦沂一愣,听着男人接下来的话。
“再者,咱们家也不能都是女孩,总得有一个是站在我这边的,万一以后惹你们娘俩生气了,也能有人替我分担不是。”
苏梦沂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来,“你没听过女儿都是爸爸的小棉袄吗,没准以后你们一起欺负我呢。”
“不会,这家里你永远都最大,我们都得听你的不是。”
苏梦沂看着他,忽然很认真的说了句,“老公,谢谢你。”
云笙停下来,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是我谢谢你。”
谢谢她愿意什么都不顾,愿意相信他,一脚踏入了这个混沌的地方。
看着他附耳到紧贴自己肚子的样子,苏梦沂眼眶一红,手轻轻的抚摸男人的脸颊。
是她一直都很感谢他,一直以来给了她那么多无微不至的爱。
管家从门外急匆匆的过来,越过了院子里的石板路。
“先生太太,外头温黎小姐和少主来了。”
苏梦沂和云笙对视一眼,温黎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为了安月的事情来的。
“快请他们进来。”
管家点头,转身出去请人进来了。
温黎和傅禹修在今晚过来,苏梦沂心里一紧,可别是云安月的检查结果再出了什么问题。
“别害怕,前几天的治疗都没出问题,不会有事的。”云笙安慰她。
前几天的治疗温黎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可能这节骨眼上出问题。
“去看看小姐睡得怎么样。”云笙吩咐佣人。
温黎和傅禹修踩着月光而来,一入大厅看到的就是苏梦沂担忧的样子。
“温黎,是不是安月的检查报告出来了?”苏梦沂扶着腰起身。
云笙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轻声安慰,“别着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如果情况危急,就是温黎通知他们直接带着孩子到医院去了,不会在这个晚上到了这里。
“少主。”云笙同人打了招呼。
对面的男人颔首算是回应,在温黎身边坐下来。
带过来的检查报告摊开放在了桌面上,厚厚的一摞文件,所有能够检测的,都检查完毕。
并且她检查了七次,都是这个结果。
“病原找到了,但是我需要抽取二位的血液检查,希望两位配合。”
云笙和苏梦沂齐刷刷的看向温黎,苏梦沂下唇轻咬,倒是云笙十分稳得住。
“为什么要检查我们的血液?”
温黎手指在报告上轻点,抬眸看向两人,面色平静。
“感染的毒素已经确认,但是这种毒素的传播方式只有两种,其中一种是血液传播,另外一个则是母婴传播。”
最后这四个字狠狠的砸在苏梦沂的心上,她放在身侧的手不留痕迹的紧握。
“为了保证安全,我想知道云太太是否被感染了。”
云笙握住妻子的手掌,十分肯定的对温黎说,“我能肯定梦沂没有被传染,我们每一年都有体检,她身体素质很好。”
温黎点头,却还是没有松口。
“我为了以防万一,也更加方便我能调查出来,我想,还是能够从你们身上取样详细检验。”
苏梦沂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稳定了心神之后开口,“一定是母婴传播吗,有没有可能是孩子的父亲感染了?”
温黎摇头,“只会通过母体传播,其次便是血液。”
并且云安月的病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么证明了她的母亲也感染了这类病毒。
这病毒会一点一点的腐蚀人的神经进而影响身体,却并不是很快的速度。
从母体上继承的毒素只能是少量的,对胎的成长会有一定的影响。
云安月能平安降生,说明了她的母亲是在孕后期感染的,而且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是快出生了。
傅禹修闻言挑眉,如果是承自母体的病毒,那么母体肯定也已经感染。
并且母体的反应会更加严重,绝对不可能会是这么健康轻松的样子。
这么想着,就只有一个可能。
云安月的母体,不是她。
“云太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温黎看向她。
苏梦沂稳住心神,看向温黎的眼中还是波澜不惊,“我的身体如何并不重要,月月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话,言尽于此,大家心里都清楚也就行了。
温黎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意思,如果不是事出突然的话,她也不会想要从苏梦沂的口中得到准确的答案。
但是根据苏梦沂和云笙的话,再加上他们拒绝的态度,就已经告诉了温黎答案。
给云安月治疗的时候,那小丫头抓着她聊天,跟小大人一样,温黎也知道了她的生日。
她已经过了五岁生日了。
七号病毒,这偏偏是七号病毒。
“温黎,这病毒,能彻底清除吗?”
无论如何,能查出来病原肯定就能有医治的办法。
药师漓,整个洲际赫赫有名的药神,不光是虚名而已。
她的研究所每一年出产的毒素和抗生素的特效药,是出了名的销量好。
整个洲际的病毒记录,只怕都没有她的研究所的一半多,也就只有她能查出来这是什么病毒。
温黎如今能来问他们这样的问题,只怕也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七号病毒,整个洲际所有的研究所,医院,医药机构都不会有记录,而曾经感染过这病毒的人也都是成年人,没有过幼儿的治疗记录。”
没有病例,就代表了没有可以借鉴的条件,要想成功治愈,只怕问题都会很大。
“没有办法了吗?”苏梦沂眼眶泛红。
肚子里已经成型的胎儿感觉到母亲情绪的变化,在她肚子里动了动。
她眉头轻皱,扶着肚子轻呼一声。
云笙急忙安抚她的情绪,“别着急,别着急。”
温黎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开口,“七号病毒之所以在整个洲际都没有任何治疗的案例,是因为它还在实验室当中就已经被摧毁,没有问世的机会。”
“而且那个实验室里的所有研究人员,都死了……”、
所有的条件,都几乎不利于解毒。
苏梦沂抬手扶额,情绪低落,“所以是很困难吗。”
安月还那么小,不能就这么没了,她都还没看过这个广阔的世界。
她还想看着安月长大,看着她嫁人。
“我会尽全力,云太太放心。”温黎忽然伸出手,轻轻的搭在了她手上。
苏梦沂得到肯定的答案,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抓着温黎的手不住的说。
“谢谢你,谢谢……”
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已经有能确定的内容了。
“她身边的吃的药需要换,我能上楼去看看吗?”温黎取出了随身带过来的药。
苏梦沂急忙点头,“当然可以,我带你上去。”
“你身子不便,我自己去吧,也就一会儿的时间我就下来了。”温黎拒绝了。
傅禹修抓住起身人的手,“那我呢?”
温黎低头看着他,再看看那边的云笙。
后者心领神会,起身到了傅禹修面前。
“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同少主聊一聊,少主有时间吗?”
傅禹修挑眉,这是找了个男人把他给打发了。
“你在下面等我。”温黎安抚性的摸摸他的脸。
人家这么吩咐了,傅禹修也只能乖乖听着,起身和云笙到一旁的茶室去。
上了楼之后佣人拉开房门,“温黎小姐请进。”
房间是满满当当的粉红色,窗帘都是蕾丝边状的粉红色,白色的绒毛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
乳白色的床边靠近窗帘这一边,满满当当的放了一地的玩偶。
室内台灯亮着最暗的光,正好能照到床上盖着被子熟睡的小女孩。
温黎放在踩着干净的拖鞋进去,刚刚站在床边,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紧跟着就是苏婧婧的电话,她将音量调到最小放到了耳边。
“和你猜的没错,我查了所有苏梦沂的经历,都没有她大着肚子的照片出现,不过云家这边所作的准备还是十分充足,云安月在帝都出生的所有孕检报告都有。”
但也还是漏了一点,苏梦沂怀孕的那段时间对外称是养胎去了帝都以外的乡下。
一直到云安月出生了,才带着孩子回来的。
“我调查了她所有的人际关系,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人之后,只剩下了三个,你看看。”
温黎一张一张的划过照片,定格在了最后一张上。
那是苏梦沂和一个女人的照片,两人坐在长椅上相依,容貌青涩,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
温黎看向了床上的孩子,轻轻的蹲下身,看着有睡颜恬静的女孩子。
“带着病毒出生,身体要比健康的婴儿瘦弱很多,成长的速度也会很慢。”
所以哪怕她躲在外面,再带着这个瘦弱的孩子回来,也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年龄有问题。
算起来,她也应该快七岁了……
“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当年实验室覆灭,丁莱已经快临盆了,如果在对应的时间条件之下,她腹中的孩子是能救活的。
只有一个可能,丁莱被送出去的时候,还没死,才有可能将这个孩子保下来。
“当年的孽,为什么要让你来还……”温黎看着床上的孩子。
明明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眼中开始湿润,如今才发现,云安月的相貌,居然和丁莱如此相似。
尤其是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