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兴安愣了一下,他并不觉得把百香阁称为他们朱家兄妹二人的产业有什么不妥。
可不知道为什么,张重山脸上的表情让他没来由觉得一阵心慌。
但事已至此,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看,他总不可能叫人看出他的心虚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兴安一阵恼怒,“百香阁是在镇上乡亲们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开起来的,它不是我们兄妹二人的产业,难道还成了你张贵的产业不成?”
朱兴安说到这里,心里顿时有底气得多。
周围人闻言也纷纷跟着点头,朱兴安说得确实没错。他们之中大多都是镇上的住户,早年众人不知道朱婉宁百香阁东家的身份,却也是见曾见过朱兴安在镇上摆摊卖胭脂。
当年南北杂货还没开起来,朱兴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方子,做出的胭脂细腻便宜,挺受镇上女子欢迎。
朱家兄妹一点点攒够本钱,才在金泽大街上买下现在的铺子。
这一点确实无法作假,就连一旁的张秀娥也听不明白自家兄长的话。
张重山才刚从宁州回来,昨天夜里一家人团聚,谁也没拿朱婉宁兄妹干出的乌糟事恶心人。尚不知道,朱婉宁冒充自己和大哥联络了十几年,还拿着大哥寄回来接济自己的银钱,开了这家百香阁的张秀娥自然想不通。
围观人群虽然看热闹看得痛快,可听着几人的对话,也不由议论起来。
“朱家兄妹虽然不要脸了一些,可这话说得确实没错。当初我和我娘子刚成亲,身上没多少银钱,也确实攒了几十文钱,到他们家摊位上买胭脂。说起来,当初朱管事还给我便宜了一些。”
“说得倒也是,当初朱兴安在街上摆摊还有个固定摊位呢,这点确实做不了假!”
还有人反过来规劝张重山,“这位老弟,我家中也有妹妹,要是我妹妹被夫家如此对待,我定然也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可话又说回来,总不能为了一两个人渣,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实在太不值当了!”
官差也皱起眉头,他们和南北杂货关系好没错,可这么多人给朱兴安作证,他总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如果张重山拿不出证据来,那他只能按照县衙的规定,把他带回衙门按照律例处罚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官差们看向张重山。
朱兴安见这么多人可以作证,气焰顿时嚣张起来,“官差大人,和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公然蔑视大齐律法在大街上闹事,这是不把田大人放在眼里,也不把各位官差大人放在眼里。如此藐视咱们金泽镇衙门,大人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有我这铺子当初装潢的时候,就花了整整一百……不,五百两,大人们一定要给小人做主,他让尽数赔偿啊!”
话音一落,人群里一片哗然。
朱家兄妹这些年被养大了胃口,五百两银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围观群众却不一样。他们之中大多都是普通人,一辈子汲汲营营也攒不下多少银子,别说三百两银子,就是平时花个三两银子都觉得心疼。
百香阁这装潢虽然不错,可一百两银子也就顶天了,朱兴安这是准备得理不饶人,趁着自己拿着了别人的把柄,就想狮子大开口!
这话一出,就连围观的这些说实话的人,都后悔自己说了一句公道话了。
官差们闻言也不喜地皱起眉头,“赔不赔银子,赔多少银子,都有田大人说了算,还轮不到你多嘴!”
朱兴安悻悻一笑,百香阁现在就差一笔银子重新开业,他也是一时着急,才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自然自然,小人是一时太过激动,还望大人们谅解!”
“到底是一时激动,还是贪婪成性,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一直没说话的张重山终于开口,脸上神色平静,一双眼睛却锐利得像一把刀插在朱兴安身上,“朱兴安,今日既然这么多人看着,那你不如当着众人的面解释解释。百香阁的胭脂方子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兄妹二人购买铺子的银钱又是哪里来的?”
朱兴安被他看得心里一惊,不过他也不是个傻子,昨日兄妹二人看到张重山心里就有了预感,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当年北边淮州闹饥荒,我妹妹一时心善救了一名老妇,那老妇为了报恩这才把祖传的方子给了她。至于买铺子的银钱,自然是我们卖胭脂攒下的!”
张重山问道:“那名老妇现在何处?”
“她养好身体,便投奔亲戚去了,我怎么知道她现在何处?”朱兴安理直气壮。
淮州和启州一带地理条件不如青州,天时不好的时候粮食欠收,确实容易闹天灾。几个地方临得近,青州土地肥沃,逃荒的百姓自然不免往青州来。
当年朱婉宁为了塑造自己的形象,确实也救了一位老妇。只不过那位老妇也只是个寻常农妇,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哪还可能拿什么胭脂方子给他们报恩?
这个理由确实不太好,可就跟死无对证一样,只要他们兄妹一口咬定,张重山还真能把那名连他们都不知道的老妇找出来不成?
朱兴安话音刚落,却见几个官差目光怪异地望着他们。
朱兴安只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听见其中一名官差说道:“今日一早,有一名老妇来咱们衙门,说是要寻找当娘救了她的朱姓女子……”
“怎么可能?!”朱兴安心里一惊,顿时脱口而出。
短短片刻时间,朱兴安额头上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一片冷汗。
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张重山才从宁州回来,这么多年没有露面的老妇便找上门来。
虽然还没确定那个老妇是不是朱婉宁当年救的那一个,可朱兴安心里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