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方脸色一变,整个人差点没绷住。
现在挨打的人是他,打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的是常鸿。
他好不容易把人给找来给自己讨个公道,却被人反问怎么办!
王志方忍住怒气,“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你!简直……”留着山羊胡子的先生,也被沈清的态度惊到。
这可不是家家孩子都是宝贝疙瘩的现代,而是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大齐。平时哪个学生犯了错,家里人被叫来书院,不都跟鹌鹑似的不敢出声,还要赔着笑脸给先生道歉。
都到了律堂腰板还挺得笔直,甚至反问苦主该怎么办的,沈清还是第一个。
“这位先生,您先别急着动怒,听我把话说完再说。”沈清对着先生微微一笑,“不知先生认为,这满书院的学子到了金泽书院学习,该以何事为重?”
沈清对先生的态度十分尊重,摆出一副诚恳求教的态度,与之前用讽刺的眼神看王志方时,全然不似一个人。
先生见她不是针对自己,心情也平稳下来一些,认真回复道:“学子们入书院求学,自然当以读书为重。不该逞凶斗狠,更不该为了打伤同窗之后扬长而去。”
这逞凶斗狠,打伤同门的人指的自然是常鸿。
沈清还没见到常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王志方都敢告到律堂来了,说明这事一定是真的。但她要是真的顺着王志方的话往下说,常鸿那可就真要受到书院处罚了。她自己的兄长她自己清楚,常鸿身上确实有些纨绔子弟的习性,却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能把常鸿惹到忍不住出手打人的份上,王志方一定做了很过分的事。
王志方当然也不傻,挑三拣四地把自己塑造得十分无辜,直到他刚才说漏嘴提到了常鸿那本册子……
“先生说得对,学子们来书院求学,自然应该以读书为重。”沈清看了一眼王志方,这才正色说道,“所以,我才更加认为,这位王公子该打,而且这一拳还打得轻了!”
这话一出,不但先生惊怒交加地看着她,就连律堂里其他人闻言也十分愤怒。
冥顽不灵的他们见过不少,可冥顽不灵再加上态度恶劣的,还真就沈清这么一个。沈清一个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可理喻,书院里都是热血的青年人,有什么情绪都表达在脸上。
沈清没等他们说话,就声音响亮地方问王志方,“王公子口口声声说我兄长打了你,为什么不说说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刚才还一脸愤怒的其余人,都纷纷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沈清。
沈清也没来多卖关子,直接给把那本子的来由说了出来。当然,在不被人怀疑的前提下,还加不不少感人的细节。
比方说,那本册子是常鸿第一回考了第一名,书院作为奖励送给他的。常鸿为了不辜负家中年迈的祖母的期望,头悬梁锥刺股,一夜一夜才把自己的心血记录在这本小小的册子里。又比方说,常鸿和同窗们情谊深厚,一起约好来年春闱下场,金榜题名,一日看遍京城花,毫不吝啬地拿出自己最珍贵的笔记,希望能与好友们一辈子做知音!
随着沈清悦耳动人的声音,就连一直板着脸的先生,都露出一丝动容之色。
少年人的情谊最为珍贵,不掺任何杂质。
沈清的话让他不由想起自己年少之时,也曾豪气云天,也曾有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哪怕到了现在,读书时候的光景,仍然是他心底最珍贵的回忆。
“然而,这寄托了这么多人期盼的一本册子,却被他给毁了!”沈清的声音突然沉了几分,把众人从美好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王志方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怎么可能忽略众人这么明显的转变?刚才这群人有多义愤填膺,现在望着他的眼神就有多厌恶。
特别是那位先生,王志方提起那本册子时,只是轻飘飘地带过,他还以为常鸿之所以动手打人,是因为落后于人不甘心!
这是性质全然不同的两件事,王志方自己践踏别人的心血不说,居然还到他面前来恶人先告状!
“梁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册子对常鸿那么重要。那册子破成那样,连书封都翻烂了。我只是不小心踩了一下,没想到他直接就给了我一拳!”王志方急忙解释。
他本来以为沈清就是个村姑,可哪个村姑有她这么牙尖嘴利?
梁先生又不是傻子,满脸怒色地呵斥,“闭嘴!那册子对常鸿那么重要,你怎么能不小心踩到?是不是你把人家的东西翻出来的?”
王志方早就对常鸿册子里的东西感兴趣了,可两方关系不好,常鸿不可能把册子给他看。所以注意到常鸿不小心把册子落在学舍,他才一大早就前去翻找。
要不是常鸿脑子有问题,非要和他杠,他吃饱了没事干,去得罪常鸿做什么?
梁先生满脸失望,“志方,你祖父让你来金泽镇,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王家,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王志方脸色一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姑娘,常鸿的事情就此揭过。志方,你留下领罚!”梁先生最终说道。
沈清看了一眼王志方,恭敬地向梁先生道谢。她就说这位梁先生瞧着面生,原来也是京城来的,好在他虽然和王志方认识,却不至于没了公允。至于律堂会怎么惩罚王志方,那是书院自己的事,沈清也不打算多干预。
揭露了王志方的谎言,沈清却没有觉得多高兴。刚才她说的那番话是有夸张的地方,可那是常鸿的心血确实属实,她当然清楚常鸿在生活上是一个多娇气的人,学习名,蒜已经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苦了。
想到常鸿辛苦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记下的东西,却被人这么弄坏了,沈清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沈姑娘怎么来了?”几个旧生士气低沉,看见沈清有些意外。
沈清朝他们询问,“我哥和含章他们在哪里?”
“顾公子和常鸿?我看他们往乔吉的他们院子去了。”
沈清点点头朝住舍那边走,虽然不知道乔吉他们住哪儿,一路问过去总会知道。
中秋休沐,大多学子都外出或者回家过节去了,书院里比平时安静了不少,沈清没走几步就听见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一阵笑声。
“这回明算题出得真是难,常鸿和乔吉真是变态,连那样的题都只错了几处。要不是孟姑娘,咱们这回还真被这群乡巴佬压下去了!”
“说得对,这回多亏了孟姑娘。孟姑娘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咱们也该表示表示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