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行点头，“安然如今无父无母，世上只剩我这一个亲人，她盼着我好这是应当的，可我也不能一直在她背后躲着，那也太不是东西，我也盼着她一切顺利。”
夜非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了一句，“不光她盼着你好，我也盼着的。”
“若我与她非亲非故，王爷还会盼着我过上好日子吗？”
楚怀行笑着，“王爷，你和安然能恩恩爱爱，两厢情愿，可不代表世上所有夫妻都是这样美满的，更多时候，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夜非辰无言以对。
“若是乡野间也就罢了，越往京城，越往权力中心，便越讲究门当户对，门户又是何意，不就是家族、地位吗？王爷，你我都不得不承认，外头说得登对的夫妻，几乎都是家族地位登对，而非夫妻二人登对。”
楚怀行深吸一口气，道：“王爷，齐阳侯府的婚事，于我来说，是我高攀了。既然是高攀，便是我赚了便宜，若王爷也能从此间谋得好处，这门亲事便是值得的。”
“我能从此间谋得好处，你能谋得什么？”夜非辰不解的问。
“我……”
楚怀行愣了愣，想了许久才道：“那是侯府，我不过小小官员，怎么想都是我赚吧。我没有什么意中人，娶谁都是一样的，安然觉得那姑娘性格冷硬，怕是人品不好，可我也没什么钱财让她去谋，她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再说，有个强势的娘子正好能帮我打理内宅，倒是如我所愿了。”
夜非辰沉默半晌，才问：“此事，你可问过樊先生的意见？”
“宴席散了我就去找老师聊过，他说齐阳侯虽然是四侯里最弱的，但在庶女处事不当时能为她出头，甚至拒婚，想来家风是好的，教出来的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给我管理内宅是绰绰有余。齐阳侯到底是四侯之一，家底殷实，嫡子又在户部当值，日后也能帮衬到我，也能给王爷提供助益，是个有益无害的事。”
楚怀行往前走了一步，“王爷，此事我怕安然不愿意，还请王爷帮我想办法劝劝她。”
夜非辰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他想自己该想办法劝的，何止是安然一个人啊！
——
夜深，月明星稀。
夜非辰从书房出来，慢慢踱到客舍前，刚要敲门，就见门从里边推开来。
推门出来的叶秉竹看到面前的人显然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你没在房里搂着自己媳妇睡觉，来我门前做什么？”
“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里好好睡觉，出去做什么，要去哪儿？”夜非辰皱了皱眉。
叶秉竹微微侧过头，避开来自夜非辰的探究的目光。
“你要去找楚怀行？”
叶秉竹的心思被他一句话戳破，也不恼，大大方方地说：“怎么了，我们两个大男人又不是私相授受，晚上一起喝喝酒，赏赏月，犯法啊？”
夜非辰却面色不好，低声说：“我来找你就是为他的事，他方才去找我，说愿意娶冯四小姐。”
叶秉竹只觉得头顶一道闷雷劈下来，把他劈得四分五裂，一颗心都跌到谷底。
夜非辰看他面色不对，忙拍了他一巴掌，把人唤醒。
叶秉竹被他打得一趔趄，失神的感觉这才褪去，三魂七魄归位，才问：“你是来劝我的？”
“我不劝你。”
夜非辰一脸冷静，“你跟竹虚对我来说是最亲的兄弟，我自然盼着你们好，你要是喜欢一个女子，那我说什么都帮你，只是……”
“只是什么？”叶秉竹似乎预料到他会说什么。
“只是，你喜欢的是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又是安然的叔父……我没法劝你别喜欢他，只是你得问过他自己的意见才行。若是他愿意和你……那齐阳侯府的亲事我亲自去拒，若他不愿意，那他的婚事则不允许你从这作梗。”
“难道你……你想让我……”
叶秉竹不知道该如何说，此刻，他的面色早就惨白如纸，心中如擂鼓般响个不停，“难道我就不想吗，我不知想过多少回！”
“只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不会同意。”夜非辰帮他说出真相。
叶秉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秉竹，我给你三日，你自己考虑要如何做。”夜非辰到底不忍心把兄弟逼上绝路，只能留下一句，然后转身走进夜色中。
叶秉竹也没了出去喝酒的心思，他颓然地关上门，转身，踉跄地回到房间，眼神空洞，找不到落脚点。
问还是不问？
说还是不说？
……
第二天。
一大早，楚怀行跟叶秉竹乘着车离开了温泉别庄。
魏安然等马车都没了影，才问道：“昨儿就瞧着世子爷的脸色不好，怎么睡了一觉，反倒更差了，他是不是昨日来的时候冻着了？”
夜非辰笑笑，“庄上条件不比京城，他许是没睡好。”
“他这一趟是来做什么的？”魏安然问道。
夜非辰搂着她，边走边说，“他说在京里待的烦闷，趁着事情少出来松口气，再给咱们添点麻烦，心里平衡点。”
魏安然噗嗤一声笑了，笑完又叹了一声，“说起来，咱们也快要回去了。”
“不想回去？”
“不想。”
夜非辰以为她是怕京中局势诡谲，动荡不安，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在呢，不要怕。”
谁知魏安然嗔了他一眼，撇撇嘴，道：“府上还有两个侧妃，每日寻着法子要在你眼前露脸，伸着脖子往我院子里瞧，想想就难受。”
“不该是我难受吗？”夜非辰做了个可怜样子。
魏安然扑哧一声，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
雪花飘飘洒洒一月，整个京郊蒙上一层雪白，连官道都盖住了。
马车碾过雪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叶秉竹骑马而来，回去时则蹭了楚怀行的马车。
楚府的马车并不宽敞，他和楚怀行两个大男人坐在里头，挤得不像样。
叶秉竹昨夜不是没有睡好，而是一夜未睡，这会像是耗尽了力气，靠在马车壁上，左摇右晃。
马车一个颠簸，他整个人就要往前倾去，楚怀行忙伸手拦住他的肩，“你靠我身上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