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卢九德带着日本商人在京城转悠的时候,朱由检正在武英殿主持着总参谋部和总后勤部、军器监的联合会议。
朱由检拿着茅元仪拟定的后勤改进计划说道:“后勤部门的官员不要坐在办公室内拍着脑袋拟定后勤供应计划,这次训练一营前往石景山为期一周的野外训练中就暴露出了很多问题。
预定一周的粮食和蔬菜供应,结果粮食倒是有余,但是菜蔬却只供应了4天。门头沟就是产煤之地,但是在后勤部门的计划中,部队所需的煤炭却要从京城进行调拨。
后勤计划中的种种混乱之处,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些后勤部门的官员,大多是从商行、童生中招募的人手,他们也许对于数字计算较为熟悉,但是对于行军作战却并不了解。”
暂时负责总后勤部门的茅元仪,对于崇祯的批评颇为尴尬,他立刻向皇帝告罪道:“回陛下,这次训练一营在野外训练中暴露出来的问题,主要还是臣拟定的计划不够周详,还有臣对负责后勤供应的官员解释的不够清楚,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疏漏。”
孙承宗也为茅元仪辩解道:“陛下,这次野外训练中减员15%,最重要的过错,还是带队武官没有严格执行卫生条例,让军士在训练后直接饮用了生水,臣以为这并不全是参谋部和后勤部门的问题。”
朱由检听完了之后,才继续平静的说道:“设立参谋部和后勤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非战斗减员的状况发生吗?如果参谋部和后勤部没有预见到这种状况的发生,那么我们建立参谋部和后勤部的意义何在?”
孙承宗顿时哑然了,茅元仪的脸色也变的颇为难看。朱由检这才说道:“朕要求不管是后勤部门还是军器监的官员,同样要参加野外行军训练。只有自己亲身体验过那种环境,他们才会知道,野外行军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物资配给。
此外,军器监不仅仅要研发兵器装备,对于保障士兵战斗力的非战斗装备也要进行研发。
比如可以让士兵随身携带的水壶,在野外行军中可以使用不受限制燃料的炉子,便携式样的帐篷,防雨的雨披,晚上睡觉时用于保暖的棉毯…”
听完了崇祯的要求,负责军器监的孙元化首先就忍不住说道:“陛下,现在国库空虚,户部拨给军器监的资金不过是杯水车薪,军器监资金的主要来源,还是来自于内库。
臣以为,在这种时刻,还是应该首先保证军器制作的资金。臣等同科学院对京城武库现存的弗朗机炮、虎蹲炮、红衣大炮,进行详细的分析之后。
大家都一致认为,红衣大炮之所以威力巨大,主要还是在于它的闭气性能出色。弗朗机炮、虎蹲炮之所以威力不足,一是闭气性能不好;二是工艺制作粗糙,导致炮兵装药量远远低于标准装药量。
另外,同口径的大炮,不同的身管长度、炮弹重量、*装量,都会对炮弹的破坏能力造成影响。
所以臣以为,新军使用的火炮不应该装备弗朗机炮、虎蹲炮,而是应当仿照红衣大炮的样式,缩短身管长度,减轻壁厚,从而达到减轻炮身重量,可以在野外进行行军作战。
臣听说,这次宫内从日本返回的船队,带回数万斤铜,臣请陛下拨付一部分给军器监,好试铸小红衣炮。”
对于孙元化每次开会,都能执着的把话题引到铸炮上去,崇祯也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他不得不对着孙元化问道:“对于这些火炮的测试不过才2个月,军器监真的已经摸透了火炮射击的原理了吗?朕还是认为,应当先吃透火炮射击在数学和物理方面的原理,储备冶铁、铸铁方面的技术,再进行试制火炮不好吗?”
孙元化顿时就有些着急的说道:“臣同徐学士、西洋传教士汤若望、军器监官员焦勖、赵仲等人,经过了这两个月的实验和摸索,对于现有火炮的射击原理,臣以为已经了解的很深入了。
现在臣等需要的,是验证我们从实验中总结出来的火炮射击原理是否真实的问题,如果无法制造火炮去验证,这两个月的研究不就等于荒废了吗?
此外,使用熟铁铸炮可以大大的降低的成本,但是臣以为现在应该解决的是铸炮技术是否可行的问题,而不是铸炮成本的问题。”
朱由检沉默了一阵,许心素这次装了3万5千斤铜块回来,而其他5艘日本船也带了5万斤铜块作为压舱物。他思考一阵后,终于说道:“朕会调拨2万5千斤铜块给军器监,不过军器监要首先制作一批水壶,给新军和京营使用。水壶不仅仅要能装水,野外还具有烧开水的功能。
剩下的铜料,再用来铸炮。不过朕先说明,这只是试制,因此再火炮未定型之前,不允许批量生产。另外,试验下用铁模铸炮的方式。”
孙元化下意识的就想反对,把这些铜料用来制作水壶的话,剩下的铜料可铸不了几尊火炮。
不过他很快就闭住了嘴,因为他很快就想到,2万5千斤铜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想要皇帝再增加一些恐怕也有限度。倒不如回去想想办法在水壶上节约些材料下来,然后期待下次从日本运铜料回来时,再要上一批。
解决了孙元化这个麻烦之后,崇祯赶紧把话题重新转回了,后勤供应和参谋部的行军安排问题上了。
这场会议比往日延长了一倍的时间,在崇祯的不断挑刺下,总参谋部、后勤部不得不收回了修改后的野外行军计划,表示要拿回去重新进行拟定。
散会之后,走出武英殿的袁崇焕不由对着孙承宗抱怨道:“老师,陛下对于军队的细节也要求的太过了些吧。
如果按照陛下的要求,新军加上京营不到2万人,但是耗费几乎是过去的3倍。
对待这些军士如此厚待,连一点苦都不愿意让他们吃,到时候他们真的能够上战场打仗吗?”
孙承宗捏着胡子也有些狐疑了起来,但是茅元仪马上就为皇帝的做法辩解道:“往日京营军士5日一操,已经是叫苦不迭。但是现在新军、京营日日操练,虽然有些抱怨之声,但是却无人敢于抗令,可见还是有些效果的。”
袁崇焕顿时不以为然的回道:“除了我太祖、成祖两位皇帝,神武天纵,麾下兵马之间的战力无差之外。
近世以来,大明军队都是操练时颇为可观,但是一上战场就成了银样镴枪头,完全不堪使用。我还是觉得,陛下这等练兵之法,终究还是纸上谈兵。”
茅元仪为之气结,不由不满的说道:“那么依自如看,这兵究竟应该怎么练呢?”
袁崇焕丝毫没在意茅元仪的不满,他看着孙承宗说道:“依我看,这战场杀敌一靠勇力,二靠胆气。
正所谓将为一军之胆,练兵首要就是选将,今日我大明矫健而有力之将多在九边,此辈武人有世代相传之将略,又有孔武有力之家丁以为爪牙。
若是朝廷以高官厚禄笼络这些武人之心,再厚赏以金银,则此辈武人必然会为陛下在战场上效死力。
其次这战阵杀敌,必须要有胆气,陛下所招募的农夫,怎么能比的上,市井之中豪勇有力的游侠。
这些农夫平日在街上看到这些市井游侠尚且两股战战,让他们去面对更为凶残的辽东建奴,我始终是有些不放心啊。”
袁崇焕的这番话,倒是让茅元仪也为之无语了。虽说当年戚继光说,招募士兵以老实的农夫为上兵,但是自从戚继光之后,谁还练出过第二只戚家军了。
浑河一战,戚金率领的戚家军被建奴歼灭之后,就无人再照着练兵纪要练出过一只强军了。
茅元仪编制练兵条例时,曾经大量的借鉴过练兵纪要,京营和新军的气象虽然一日一个变化,但是只要这只军队没有上过战场,他就不敢说,这样练兵是能够抵挡得住建奴的。
孙承宗思索了许久之后,便对着两人说道:“再看看吧,下个月末,陛下不是说要进行一次实战演习吗?演习若是不尽人意,老夫再向陛下恳请纠正吧。”
听着孙承宗似乎也有些迟疑起来,袁崇焕心里倒是舒畅了许多,虽然他得到了京畿都督府参谋长一职,获得了对京营部队的指挥权力。
但是很快他就发觉,虽然看起来参谋长同以前他担任过的兵备道差不多,但是两者的性质却是千差万别。
参谋长是武官文职,兵备道是文官,也就是说他这个参谋长是受军法约束的,而兵备道却并不用遵守军法。
兵备道掌监督军事,也可以参与直接的军事行动,但是他也可以不参与,军事计划胜利了他有功劳,但是失败了却没什么责任。
而参谋长就不同了,从训练到作战的所有琐碎事务都要一一过问,根据军事主官的命令拟定计划,胜利了不是首功,失败了却一定是首过。
这和袁崇焕当初所想的局面实在是大相径庭,他身为参谋长想要在京营中安插几个自己人,都要被上下同僚掣肘,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曾经在宁远前线独领大军的袁崇焕,自然是受不了日常行事被新军制所限制,因此他迫切的希望,能够把分开的军政和军令再合起来,恢复到以前的文官治将,而不是治军的传统上去。如此他可以参赞军机,但不必整天被这些军中的琐事所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