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拚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也有如这些保卫国土而宁死不屈的人。这些人是什么?是我们这个国家的脊梁,是我们这个民族赖以千年万年永存于世的伟大精神…
松山保卫战,在大明和后金的历次战争中,也许在战争规模和战争的重要性上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朝廷,对于大明来说,这场战争中牺牲的每一个大明将士,都是保卫了国家和人民的英雄。
…在我们这个国家,慷慨赴死的勇士并不少见,但是坚韧而顽强的斗士却不多。在这一场松山保卫战中,这些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的大明战士们,实在是每一个大明军人应当学习的典范…
是以,朕和大本营一致决定,新补充重建后的这只军队,将会命名为松山英雄师。朕希望你们能够继承先烈的遗志,发扬松山保卫战的精神,将这些烈士不屈的斗志继承下去…”
崇祯站在松山脚下一座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在祭祀了松山保卫战中牺牲的烈士之后,便对台下就列数千将士进行了一次演讲。
高台下列阵肃立的,除了刚刚被抽调补充建立的松山英雄师之外,便是一些锦州城内的将领和崇祯身边的御营人马。
对于满桂的因祸得福,辽西诸将自然是羡慕和嫉妒的,但是他们对于皇帝的决定却没有什么不满。因为这次兵精粮足的辽西诸军实在没有拿的出手的战绩,就算是去年的蓟州保卫战,辽西军起码还是有夺回三屯营的功劳可以夸耀的。
而此次他们被后金军围困在城内,基本就没有什么作为。没有有效攻城手段的后金军,此次也根本没打算拿人命换城池,锦州城上的火炮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这场战争中唯一出彩的几仗,都是投诚大明的女真人和蒙古人打的,特别是那个杜度更是刚刚背叛了后金不久,在大明没有什么根基。相比之下,被朝廷极力扶持的辽西诸军也就更为丢脸了。
不过辽西诸将好歹知道,指挥这些女真人和蒙古人作战的,正是他们所效忠的皇帝陛下。哪怕他们再不服气这些归顺大明的蛮夷,也不敢去同皇帝陛下争夺功劳。
现在皇帝陛下亲自为松山保卫战背书,为辽西诸军遮掩此战的失利,自然也不会有人去同满桂内斗。
只是大家心里不服气是一定的,虽说现在各军开始整编,但是大家手上的实力也是平日里一点点攒下来的。像满桂这样,每次打完就能迅速补充兵力,实在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而且这次补充给满桂的兵力,不是什么新兵和各军被淘汰的老弱,是从各军抽调出来的精干部队,甚至皇帝还亲自划拨了一个近卫骑兵营给满桂。
现在满桂身边的这四千五百人,虽然不及战前那四千人马精锐,但却也相去不远,只要训练个一年半载,恐怕还要强于之前的那只部队。
诸将心里要说不发酸,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在眼红满桂之余,也有不少将领意识到,再如以前那样保存实力恐怕是不行了。避战畏战的军队不是被降低待遇,就是被拆解分散,只有像满桂这样的敢战之军,才会优先得到朝廷的补给。
就在台下众将思绪翩翩的时候,崇祯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演讲,台下肃立的将士立刻在军官的带领下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向高台上的崇祯高呼“吾皇万岁”。
阳光照射在这些武器的刃面上,将小半座松山照耀的闪闪发亮,一群野鸟也被将士们的喊声惊吓的飞出了山林,这一幕倒似牺牲于此的烈士对皇帝和同僚们的回礼,让人心生敬畏。
岳托和济尔哈朗一起回到沈阳后,便听说汗王自从返回沈阳后便一直没有上朝,他顿时和济尔哈朗一起奔赴了城中心的汗宫,想要求见黄台吉。
在宫内侍卫的带领下,岳托和济尔哈朗绕过了还在修建的崇政殿,走上了北面的凤凰楼。花费了三年时间方才建成的凤凰楼,竖立在一丈余高的青砖台基上,建有三层,系三滴水歇山式楼阁,顶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远远望去,还真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凤凰鸟。
两人上楼的时候,黄台吉正站在最高的一层眺望着沈阳城内的景物。岳托和济尔哈朗看到站在栏杆边的黄台吉背影时,都立刻屈膝行礼,把黄台吉惊醒了过来。
转身之后的黄台吉立刻笑容满面的上前扶起了两人,对着两人亲切的说道:“你们这次出征都辛苦了,怎么不先回家中看看妻子家人,反倒先到了我这里来了。”
岳托立刻回道:“臣听说汗王返回沈阳之后,便闭门不出。臣担心汗王是不是身体哪里有不适,所以才冒昧前来拜见汗王了,还请汗王勿怪臣无礼。”
济尔哈朗也说道:“今日我国之兴衰全系于汗王之一身,汗王若是身体有恙,这和天塌下来又有什么区别,臣还请汗王早日出朝,以正国内视听才是。”
岳托随即又说道:“汗王若是为此次出征无果而烦恼,臣以为大可不必。汗王策划此次出征之时,不早就说过,我们这一次不过是探探宁锦明军的虚实么?
现在宁锦明军的虚实,我们总算是有所了解,虽然这两年明军有了一些起色,但也并未成长到无法对付的程度。
至于义州之事,纯属意外。若不是杜度这叛逆,和喀喇沁部的无能,大贝勒和豪格又怎么会一头撞到明国皇帝的陷阱里去,才让杜度有机可乘…”
黄台吉摆了摆手,打断了岳托的话语说道:“我之所以一直没有上朝,倒不是为了这些。上了战场,哪有百战百胜的事情,就算是父汗出猎,也有空手而回的时候。”
不待岳托和济尔哈朗询问,黄台吉走到了房间中间被一块白布遮盖的桌子前,一把掀开了这块白布。对着两人说道:“你们都过来看看,认不认的出这是什么?”
岳托看到桌上物什的第一眼时便认了出来,这就是一个沙盘而已。作为领兵大将,地图、沙盘之类的辅助指挥作战工具他并不陌生。
不过当他看到第二眼时,心里却咯噔了一下。站在他旁边的济尔哈朗已经忍不住赞叹道:“好精细的一副沙盘,简直是栩栩如生,把咱们辽东地形都揣摩了出来,沈阳、辽阳、北镇、锦州、长白山、医巫闾山、辽水…不知是那个工匠的手笔,汗王应当重重的加以奖赏才是。”
就在岳托、济尔哈朗赞叹不已的时候,黄台吉却从台子边上拿出了一把尺子,在沙盘上比划着说道:“你们大约还不知道,这副沙盘还有一些奇妙的地方。我手中这把尺子的每一格,在沙盘上都代表着2里地。所以,只要看着这副沙盘,我们就能知道地方之远近,而不必再去另外计算里程了。”
原本觉得这副沙盘已经相当出色的岳托,此刻更是动容的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些不识地理的年轻人岂非看着这座沙盘就能学习,不用四处奔走了?这倒是用来教导年轻人的一件军国重器了。汗王难道是因为它才闭门不出的么?”
岳托正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理由时,黄台吉却摇着头说道:“我可不是因为这个而不出门的,你们知道这沙盘的来历么?”
岳托和济尔哈朗对视了一眼,发觉对方都是一片茫然的神情,于是双双向黄台吉说道:“臣等不知,还请汗王示下。”
黄台吉看着沙盘叹了口气说道:“是图纳制作出来的。”
济尔哈朗还在想着图纳是谁,岳托已经说道:“奥,原来是从明国送情报回来的图纳啊,想不到他还有这番本事,这倒要恭喜汗王得人了。”
黄台吉脸上却殊无喜色的说道:“他从前可没这本事,这是他在那个什么军官学校中学来的。
我原本以为,一个自幼长在宫内,没有上过战场的孺子,即便是办一个什么军官学校,大约也就是那些想要奉承皇帝的小人伎俩,最多也就是教些骑射武经之类的东西。
父汗曾经说过,这行军作战上的本事,都是需要一刀一枪的在战场上杀将出来的,坐在房间里读上几本书可成不了什么大将。
现在看看这图纳,我看父汗的言语也未必全对啊。”
岳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沙盘,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说道:“会制作这样的沙盘,也不代表他们能够上阵打仗,只能说他们的工匠手艺不错,汗王是不是过于担忧了?”
对于岳托的话语,济尔哈朗并不认同,但是他却觉得这时不是发表意见的时机,于是干脆选择了沉默。
黄台吉没有回头的说道:“据图纳所言,这个军校分为步兵、骑兵、后勤、参谋、火炮五科,招收的学员除了普通百姓之外,有近一半人来自于各地的边军和卫所军。
学员入学之后首先要学习的,是识字和数学,每一科的学生都要学习最为基本的识图和作图。也就是说,在这个军校里学习的就有上过战场的将士。
以他们在战场上获得的经验,再加以这样的教学,你们难道还会认为,这是一件小事么?”
岳托和济尔哈朗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八旗想要培养出年轻的将领,也只能不断的用战争去磨练他们。但是战场上终究是要死人的,每培养出一名出色的人才,起码就有两三人在战场上默默无闻的死去了。
自天命汗起兵以来,女真人之中虽然名将辈出,但是建州女真的人口却一直没有明显的增长,完全是依赖于吞并那些野人女真,才维持住了战场上的人口消耗。
随着野人女真部族的数量减少,这样的人口填补方式大约不久之后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到了那个时候,如何保证八旗将领的素质不下降就成了一个难题。
女真人之所以能够屡屡击败明人,便是依赖着少而精的兵力,加上实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出色指挥。而明人之所以失败,除了军队训练不精之外,便是那些明军将领少有实战的训练。守住城内被动挨打,和指挥大军在野外会战毕竟不是一回事。
如果明军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源源不断的培训出合格的将领,那么对于后金来说,这就是一个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