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凌颂没再出门,老老实实地在家看书做习题。
温元初说他下午三点多到,凌颂心不在焉,不时晃一眼手表。
他只是迫不及待想尝温元初带回来的蜜饯。
嗯。
绝对没别的意思。
吃完中午饭,正是最困的时候,习题册写了两页,凌颂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很快脑袋一点一点,趴到了书桌上。
梦里他好像又闻到了温元初身上那股十分好闻的味道。
温元初靠近他,手指腹轻触他面颊,小心翼翼,叫他不舍得退开。
直到双腿实在麻得受不了了,他才揉着小腿肚倒吸气坐直身,却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温元初就坐在他书桌边,正在检查他这几日做的习题。
凌颂愣住。
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你几时回来的。”
温元初的目光没有从他的习题册上移开:“刚到。”
“你睡着了,没叫你。”
凌颂赶紧抬手抹去睡梦中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有一点尴尬。
略略犹豫后,他跑去浴室里洗了把脸,再坐回书桌前。
讨好地冲温元初笑。
温元初已经把他这几天做的题目检查完。
凌颂的眼神飘忽。
温元初说给他放假,他就真的几乎没怎么动过笔,加起来也没写几页。
这会儿温元初坐到他面前了,他才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但温元初没跟他计较这个。
他把习题册放到一边,将地上塑料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给凌颂看。
全是他从北京买回来的特产。
除了凌颂点名要的、国子监附近那间店里的蜜饯,其它也都是各样老字号的北方名点。
凌颂咽了咽喉咙:“你买了这么多啊?”
“嗯,我还给你爸妈哥嫂超超他们带了,刚才上来前已经给他们了,这份是给你一个人的,这些点心,……我不知道你以前尝过没有,你试试。”
凌颂伸手摸了摸,笑容灿烂:“多谢元初爸爸!爸爸有心了!”
他将包装袋一一拆开,每样都尝上一口。
这些点心,大多都是四百年前就有的,不过现在的做法更多、花样口味也更多。
温元初问他:“怎么样?”
凌颂将嘴里的蜜饯果子咽下,喝了口茶。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味道确实都还可以,但似乎没有他从前吃过的香。
“跟我以前吃过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样。”
温元初:“卖这些传统点心的店,配方一直都在调整改进,跟以前的确实不一样,而且现在的食物,普遍食品添加剂多,工厂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比不上人手工做的好吃。”
哦,原来是这样。
凌颂顿觉索然无味。
难怪他觉得,这蜜饯一点不如当年小德子偷偷给他买的好吃。
真叫人失望。
温元初似看穿他心中所想,犹豫问:“不喜欢吗?”
凌颂话到嘴边,改了口:“怎么会,元初爸爸特地给我带的,当然喜欢啦,谢谢爸爸,么么哒。”
温元初清亮的双瞳里映着他的笑脸,内心盛满喜悦。
凌颂顺手拿起块桃酥饼,塞温元初嘴里。
再把剩下的都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小冰箱。
“我留着慢慢吃。”
温元初点头:“如果不合胃口的,不必勉强自己吃。”
凌颂摆摆手:“放心,我是那样的人么。”
他才不会委屈自己呢。
温元初又把给他带的另一件礼物取出来,是一套棋具。
棋盘和棋子都是玉石质地的,十分精美,看起来还有些年头,一看就价值不菲。
凌颂举起一颗白子,对着窗外阳光细看了看,这玉的质地挺好,不是这个时代外头随处可见的假玉。
想起当年他寝殿里的那副棋,一时唏嘘不已。
“你把这个送我?这很贵吧?”
温元初解释:“这我姑奶奶的,她当年出嫁时家里特地给做的嫁妆,挺好的一副棋,整理她遗物时,我表姑说自己不会玩这个,顺手送我了,你上回不说想下棋吗?我才想着拿给你玩。”
凌颂想了想,说:“你不说你会么?真的会?”
“会。”
“那你陪我下一局试试。”
温元初的眸光动了动:“你要我让你吗?”
凌颂手里捏着棋子,想起来他上回好像确实跟温元初抱怨过,说那位不通人情的死鬼摄政王从来不肯让他。
但是下棋这个事吧,真要让了,他赢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你这话说的,下都还没下,你就知道我一定不如你?”
他还不信了,他下不赢那个死鬼,还能连温元初都下不赢吗?
温元初没再说,不出声地落下第一子。
二十分钟后,凌颂纠结起双眉,看着棋盘上被吃掉一大片的他的白子,气呼呼道:“再来。”
温元初看他一眼,这回让他先下。
第二局更短,不到一刻钟,凌颂就已一败涂地。
他憋着火气,越挫越勇:“继续。”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
五杀之后,凌颂把棋子胡乱一推,趴到棋盘上,开始耍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就不能让让我吗?太不给面子了,爸爸变了,再也不是那个爱护崽崽的好爸爸了……”
温元初面无表情地提醒他:“你自己说不让的。”
气人。
就不能偷偷地让,不叫他知道吗?真不会做人。
他可真没想到,这人的棋艺竟然跟那个死鬼不相上下,且下棋风格都差不多。
单刀直入、杀气凛冽、速战速决,叫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都差点以为温元初被那个死鬼附身了。
凌颂很郁闷。
非常郁闷。
温元初将棋子一颗一颗捡回棋盒中。
凌颂盯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心神一阵恍惚。
片刻后,他的爪子伸过去,猛地扣住温元初手腕,拉到嘴边用力一口咬上去。
温元初的眼中有转瞬即逝的惊讶,但没有动,任由凌颂咬他。
半分钟后,凌颂松开嘴,呸呸两声,又栽回棋盘上。
一肚子憋了两辈子的郁愤,这样也不能发泄。
太生气了。
温元初盯着手上那一圈牙印子看了两秒,淡定拉下袖子。
“别闹了,起来吧。”
凌颂别别扭扭地坐起身,但不愿看他,垂着眼小声说:“棋具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了。”
“放你这,你要是想扳回一城,我随时奉陪。”
凌颂撇嘴,哪有那么容易。
他上辈子到死都没赢过摄政王一回呢。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朕要赢你一回。”
傍晚,温元初留在凌家吃晚饭。
凌颉刚从外头回来,看了温元初带回来的那些点心,顺嘴问他:“这些都是北京老字号的名店买的吧?要买齐全得跑遍整个北京城,一准又是小颂他故意麻烦你,你理他做什么,惯得他。”
凌颂:“???”
冤枉。
温元初看凌颂一眼,说:“没有,不麻烦,其实是我自己想吃,才顺便多买了些。”
凌颂小声问他:“原来你喜欢吃这些啊?”
温元初没多说,含糊应了一声。
咦?
温元初竟然喜欢吃甜食?
凌颂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这个闷葫芦竟然喜欢吃甜的诶。
摄政王就不喜欢吃甜的,他不但不喜欢吃,还不许自己吃。
温元初果然还是和死鬼不一样的。
凌颂心想。
嗯,这样也好。
吃完晚饭,他俩上楼回房。
温元初翻开书,开始讲课。
凌颂提醒他:“七点还没到,还半个小时呢,你让我歇歇。”
“你已经歇好几天了,今天多上半小时课。”
凌颂垮了脸:“为什么啊?一定要这样吗?”
温元初不为所动:“一定要,不然进度赶不上去了。”
“……爸爸好严格啊。”
凌颂抱怨了几句,还是不死心:“元初爸爸,好爸爸,我明天请你吃棒棒糖好不好?你别这么严肃嘛。”
凌颂笑嘻嘻的脸凑到温元初面前,挤眉弄眼。
温元初安静看着他。
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凌颂一愣,火烧猴子屁股一般赶紧退开,嘴里嘀咕:“摸什么摸,耍什么流氓,不要脸……”
“不吃棒棒糖,你不许闹,上课。”温元初铁面无私。
凌颂哼哼几声,不情不愿地拿起笔。
十点半,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温元初将书本合上,说:“今天就到这,明天要早起,你洗了澡早点睡。”
凌颂已经彻底蔫了,趴桌上有气无力地挥手:“哦。”
温元初见他这样,心神一动,伸手在他头顶密实的发间捋了捋。
凌颂侧过头,就这么瞅着温元初,没眨眼。
俩人无声地对视。
温元初的手还停留在他头顶上,许久,才又轻轻揉捏了一下。
凌颂一个激灵,痒意从被温元初揉过的地方升起,顺着后脊,转瞬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心尖颤了颤,眼珠子乱转,声音里没什么底气:“你做什么?你揉狗呢。”
温元初撤开手,轻咳一声:“你休息吧,我走了。”
凌颂有一点不爽。
来来去去,撩拨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再拍拍屁股就要走,太讨厌了。
他霍然坐起身,拉过温元初的手,对着先前咬过的地方,又一次啃了上去。
温元初似已习以为常,连惊讶都不再有。
凌颂仿佛泄愤一般,下口极重,最后还下意识地伸舌舔了一下。
许久,温元初的喉咙上下滚了滚:“你……放开。”
凌颂抬眼,对上温元初看向自己的,那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心神一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什么蠢事。
赶紧放开人。
举高双手合十,讨饶:“我错了爸爸,我真的错了,要不你也咬我吧。”
但是温元初身上真的好香,呜呜呜。
他好想再咬一口。
温元初没跟他计较,拿纸把他的口水擦了,拉下袖子。
凌颂看着他的动作,越发心虚:“……你真的不要咬我啊?”
温元初睨他一眼,嫌弃地丢出三个字:“傻东西。”
凌颂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提起声音:“你说谁傻东西呢?怎么说话的你?”
“谁爱乱咬人谁就是傻东西。”
凌颂气红了脸。
他没乱咬人,他两辈子就只咬过温元初一个。
不对,他也咬过那个死鬼的。
前辈子那回死鬼罚了给他买蜜饯的小德子,还骂他,他实在气不过,逮着死鬼的胳膊用力咬了一口。
但后来他就怂了,怕死鬼记仇,再不敢招惹他。
啧。
温元初又摸了摸他的狗头:“别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明早你还坐我的车吗?”
凌颂一个“不”字到嘴边,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坐。”
“那好,明早要晨会,就不跑步了,你早点起来,吃完早餐我来接你。”
等温元初走了,凌颂才自暴自弃地栽倒在床里。
他太丢脸了。
跟个登徒子一样。
做的都是什么事?
凌颂十分委屈。
为什么朕会对着温元初生出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来?
……都怨林秋怡他们。
每天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害他胡思乱想。
群-姐姐妹妹站起来。
凌颂:问一个问题。
凌颂:什么情况下会想咬人?
夏朗星:你得狂犬病了吧?有病赶紧上医院打针。
凌颂不理他。
姚娜娜:你想咬谁?咬某个特定的人还是见人就想咬?
当然不是见人就咬,他又不是狗……
凌颂:某个特定的人。
凌颂:不是我,我有一朋友。
姚娜娜:那很明显,你喜欢某人,才会想咬他。
凌颂:说了不是我。
林秋怡:你上回说温元初身上好香来着,想咬的人该不会是温元初吧?
林秋怡:狗头.jpg
凌颂:不是我,我有一朋友。
夏朗星:切。
林秋怡:春天还没到呢,闺女的发.情期提前了吗?
凌颂没再理他们,他把头埋进被子里,装鸵鸟。
他喜欢温元初?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顶多、顶多也就是因为温元初身上太香了。
更何况,他还咬过死鬼呢,明明是讨厌死鬼才咬他泄愤。
切。
浴室里。
温元初站在淋浴下,不时抬手看一眼右手腕上,那被咬过两回的牙印。
小心翼翼地摸上去。
他回来的第八十五天,他又咬我了,他真可爱,好像小狗狗。
先高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