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灭掉篝火,大家各自回去帐篷。
明早四点多就得起来,去梅峰顶上看日出,今晚得早睡。
凌颂蹲在帐篷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盯着进进出出的温元初看。
温元初去溪边洗漱完回来,皱眉提醒他:“都几点了,别吃糖了,赶紧去刷牙。”
凌颂手里握着那还剩最后一圈的棒棒糖,冲他笑:“奶油味的,好甜,你要尝尝吗?”
温元初眼里的嫌弃很明显。
凌颂看出来了,他有一点尴尬,转开眼,小声嘟哝:“不吃就不吃呗,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话说完,三两下把最后一口糖嚼碎吞下肚。
温元初忽然蹲下,抬手掐住他腮帮子两边:“张嘴。”
凌颂吓了一跳,被温元初不耐的眼神盯着,怂了,犹犹豫豫地张开嘴。
温元初捏着他下巴凑过去左右看看,说:“再吃要生蛀牙了,以后补牙痛死你。”
凌颂拍开他手:“你胡说,我牙齿好得很,你别咒我。”
温元初没再理他,进去帐篷里。
凌颂跟进去。
温元初铺床,他在一旁捣乱。
“元初,元初爸爸,你今晚怪怪的,刚才为什么又不理我?”
温元初停下手,闷声说:“没有。”
凌颂不信:“就是有,我看出来了,你别不承认,从我讲完那个鬼故事起,你就不理我。”
“你该不会是被我的故事吓了到了吧,哈哈……哈……”
被温元初的冷眼盯着,凌颂悻悻闭嘴,扭过身去。
温元初不理他,他也不想理温元初了。
他还不高兴呢。
安静一阵后,温元初犹犹豫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凌颂,……你生气了吗?”
凌颂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一根棒棒糖送到了他手边:“这个给你,我跟你道歉,但是,明天再吃。”
凌颂立刻把糖抢过去,塞自己兜里,笑眯眯地回身摆手:“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元初爸爸就是别扭,我知道的。”
温元初:“……”
他没再接腔,继续把床铺整理好。
凌颂:“喂,又不理我了啊?”
他一个劲往温元初跟前凑:“说话说话说话。”
凌颂贴得太近,吐息间都是那股甜腻的奶油味。
温元初滚了滚喉咙,蹙眉再次提醒他:“去洗脸刷牙再来睡觉。”
凌颂皱起一张小脸:“我睡不着,我饿了。”
他一直吃零食就没停嘴,但那些东西真不顶饱。
温元初闻言眉头拧得更紧:“我之前是怎么劝你的,你信誓旦旦说晚上不会饿肚子,不会麻烦人,现在呢?”
凌颂垂头丧气:“我错了元初爸爸,……可我真的饿了。”
“下次还敢不敢不吃正餐,把零食当饭吃?”
“不敢了,再不敢了。”
凌颂乖乖受教,认错态度诚恳。
半点不介意温元初这个老父亲管着他。
比起同样爱事事管束他的死鬼摄政王,至少温元初温柔好说话得多,叫他心里舒坦。
温元初懒得再说他,把先前发的他没吃的自热饭翻出来,帮他加热。
凌颂抱着饭盒狼吞虎咽。
风卷残云地吃完东西,他去外头溪边洗漱回来,嘴里嚷嚷着“好冷好冷”,脱掉外套蹬掉鞋袜,直接往温元初被窝里钻。
温元初没理他,双手枕在脑后,看帐篷透明塑料顶外的夜色。
凌颂在被子里滚了几圈,贴着身边热源,终于暖和了,开始没话找话:“温元初你在看什么?”
他顺着温元初的视线看出去,既没星星也无月亮,只有一片墨黑夜空,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没听到温元初回答,他又伸手戳温元初的腰:“你说话啊。”
“凌颂。”
“什么?”
温元初喊他的名字,却又不说话了,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头顶夜空。
凌颂莫名其妙:“不要故作忧郁,有话直说,我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
温元初的目光转向他,停住。
凌颂一愣。
帐篷里光线暗淡,凌颂只觉得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深潭,平静表象下仿佛还藏着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有点受不了这样暧昧不清的气氛。
扑上去用力捏住温元初的脸,故意闹他:“说话说话,嘴巴除了用来吃东西还能说话。”
温元初捉下他双手,一个翻身将人压到身下。
凌颂伸脚踹他,被他完全地压制住。
“你放开……”
凌颂的声音渐渐低下。
温元初盯着他的眼神,莫名地叫他心尖打颤。
这人怎么……
无声地对视,近到几乎能感知到彼此的呼吸,心跳声在有限的空间里不断放大。
凌颂觉得,他好似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和温元初贴在一起的胸膛更加灼热无比。
这样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你……”
凌颂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温元初紧绷气的身体陡然松下,松开他转身倒回了枕头上。
凌颂十分莫名,到底什么意思啊?
过了许久,他听到枕边人平静开口:“没什么,早点睡吧,明天很早就得起来。”
凌颂有心再说几句什么,但一想到温元初刚才看他那眼神,和自己不太正常的反应,他又怂了。
翻过身去,背对着温元初,不敢再招惹他。
温元初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刚吃饱的凌颂却怎么都睡不着,他这还是第一回跟人躺一张铺上,而这个人是温元初。
只要一想到温元初那张酷似温彻的脸,他心里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强迫自己阖上眼,凌颂在心里一遍一遍自我提醒。
温元初不是温彻,不能混为一谈。
温元初是他的好爸爸,好朋友。
温彻,是他的仇人。
两个人的影子在脑子里不断交替又分开。
凌颂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还是温元初好。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迷迷糊糊地逐渐沉入梦乡。
直到凌颂彻底睡过去,温元初在黑暗中缓慢睁开眼。
小心翼翼地将身边人纳入怀。
他回来的第九十天,他还记得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
如果永远不说就能让他一直高兴,那就不说。
可我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