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外面下起暴雨,十六层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岑明止坐在会议室里,等着员工进来报告。
最后还是没有留宿,临走的时候言喻的脸阴沉得仿佛岑明止欠了他两个亿。
但就像他适应言喻糟糕的床上习惯,他也早已适应了言喻这样的表情。
岑明止很少在那间公寓过夜,一年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言喻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他这点不识好歹,但他们谁都没有说破,总归他不肯,后面也还有无数人排着队往上爬,不缺他这一个。
陈秘书打印完了明日要发的资料,下班前来与岑明止打招呼,把点餐剩余的钱转回给他,见他一脸疲惫,忍不住劝道:“岑助理睡一会吧。”
岑明止对她笑笑,“好,你下班吧。外面雨大,开车小心一点。”
陈秘书应了声,眼睛一扫,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从下午阿玛尼黑底暗线的平驳领,换了一套巴宝莉深蓝,头发也洗过了,没有抹发油,蓬松柔软,整个人看起来却没有比下午轻松。
他这样的工作狂,必然不可能在加班加点的日子里绕路回家洗澡换衣服,一看就是去过了言喻的公寓。
那是整个公司心照不宣的秘密。
岑助理不止是岑助理,更是言总经理的枕边人之一。
说是枕边人大概也不恰当。
谁家老总的床伴能有岑助理这么能干呢?
想来言喻天生太子命,生来含着金汤匙。人生顺风顺水,不曾见底下人的跌打滚爬,也没有过求而不得,更不会懂一腔深情错付是个什么滋味。
只是可怜了岑助理,兢兢业业工作七年,还比不过人家小明星几个月的陪伴。
陈秘书心中多有感慨,再转念想想自己,又过得比岑明止好上多少?
每日每夜到这个点才能下班,三十刚到的年纪,眼角已有皱纹。
见她站在原地半晌没走,岑明止抬头,“还有事吗?”
陈秘书回神,尴尬地笑了笑:“岑助理,我给您叫个宵夜吧?鸡汤面好不好?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晚饭吃了吗?”
岑明止这才想起自己给言喻做了点吃的着急回公司,洗完澡头发都没吹,更别说吃饭。
陈秘书见他表情就了然了,忙摸出手机,“三十分钟就能送到,您千万记得吃,晚上尽量睡一会。”
岑明止道了谢也吃了面,最后还是没睡,眨眼天就亮了。
要开例会,言喻自然也要出席。
董事长的位置依旧空着,他是在场最高位,岑明止坐在他下首,净白手指里握着的是他两年前送的普鲁斯特万宝龙,鼻梁两侧的镜片很好地削弱了眼睛的存在感。
全场大概只有他,会去透过那两片树脂,关注岑明止过长的睫毛,以及下垂眼睑尾部柔和的弧度。
岑明止的眼睛很好看,因为无法承受的激烈□□哭着看他时,会让他有强烈的征服快感。
其实岑明止并不近视,当然也不远视。
但他总是带着眼镜。言喻不止一次问过他理由,岑明止总是笑笑不答,笑容里不可言说的一点敷衍。
会上说了同易氏合作的项目,琐事一桩又一桩,言喻没有那么大耐心听,岑明止做事他向来是放心的。
他唯一在意的是岑明止昨夜又没有留下来陪他。岑明止还是太忙了,言喻想,如果岑明止稍微空一点,能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应该也会多一点。
破天荒,言喻开完例会没走,让陈秘书把这个月的报表都提上来,陈秘书忐忑道:“是有什么问题吗?报表都是留到月底一起给岑助理过目的……”
言喻肩宽腿长,八分之一雅安血统使他骨架挺立,穿起西装来很有气势,坐在老板椅上一挑眉:“怎么,我不能看?”
陈秘书只好噤声,给他把东西取来,又问:“需要请岑助理来吗?”
言喻随手翻了两页:“他在干什么,不在楼上?”
总经理办公室和董事长办公室都在顶楼,岑明止的助理办公室夹在中央,方便两头跑。
通常只要言喻在,岑明止总是随叫随到的。
“岑助理在楼下跟人事部刘经理讨论今年校招的事情。”陈秘书答道:“一个小时后还要去一趟分公司,上个月那个项目的开发方案已经出来了。”
言喻看了一眼表:“现在十一点了,十二点不是午休?”
陈秘书说:“是的。但是下午两点岑助理要去机场,接下来三天都要去c市出差,那边有个写字楼的项目需要考察,只有今天中午有时间了。”
“……”
知道他忙,却不想真的忙成这样,言喻说:“这种小事也要他去?”
“是董事长吩咐的。”陈秘书道:“正好那边的新园区也落成了,董事长要岑助理过去验收……”
言喻啪得合上了报表,把文件夹扔在桌上:“再订一张机票,我跟他一起去。”
陈秘书一愣,他又道:“分公司那边我现在去一趟,你让他开完会去我那给我拿两套衣服,直接到机场碰头。”
岑明止不明白,本该是半放假一样的出差行程,为什么就加上了一个言喻。
但来都来了,也只能把人照顾好。
飞机起飞,他陪同言喻坐在头等舱里,替他放下挡板拆了拖鞋,调好头顶空调出风口角度,收手时被言喻握住了手腕。
岑明止看向他,眼神询问怎么了。
言喻捏了捏他的手腕骨,果然又瘦了,想到他这堪比美国总统的行程安排,一时又觉得这人真是钢筋铁骨,老头子当年创业怕是也没有这么辛苦。
“忙了一早上了,不累?歇着吧。”言喻说。
“……还好。”
岑明止想把手收回来,言喻却不放,拉过他的手,干燥的唇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昨晚通宵了?”
“……嗯。”
言喻:“宁愿工作也不陪我,是不是?”
“……”
言喻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半真半假埋怨:“一个人睡了一晚上,被子太薄,冷死了。”
岑明止问:“苏先生不在吗?”
“提他干什么。”言喻说:“就想你陪行不行?”
“……”岑明止对这种段位的情话早已免疫。
他没反应,言喻更加不悦,又把他拉起来,对唇吻过去,全然不在意是公共场合,空姐随时可能过来。
他吻得霸道,堵到岑明止快要窒息才放开,指腹按在他唇上按了按,说:“工作的事情让下面的人去做,这几天你就好好陪我,知道了?”
“……知道了。”
言喻这才稍觉舒心,摘了岑明止的眼镜亲他眼尾:“行了,你睡一会,等会吃饭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