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心里和李广一样恼火。¤ ? ?小卍?說網w-w、w、.在他看来,与其说天子是压制李广,不如说是压制他梁啸。他是李广的裨将,就算要驰援右北平,李广麾下的骑兵也应该转移到他手中,没道理直接转给卫青。
但是他不能像李广这么冲动。
一方面,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第一战还没有真正结束,天子就开始压制他了;另一方面,他不能把心里的不快表现在脸上。李广是这个年代军人的典型,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他如果跟在后面煽风点火,这事就没法谈了。
功劳再大又能怎么样?赏罚之权在天子手里,你有功,他就是不赏,你能奈何?这样的事已经在李广身上生过一次,他可不想再出现第二次。
所以,他不仅不能火,还得耐着性子给李广做思想工作。
“将军,依你之见,这次能够取胜,主要原因是什么?”
“主要原因么?”李广沉思片刻。“一是我军实力明显增强,总兵力过十万,骑兵四万,这是以前都没有过的。二是我军以河南地为目标,迫使匈奴人来战。三么,就要算是你的功劳了,若不是你迫降了休屠王……”
梁啸打断了李广。李广不愧是职业军人,虽然脾气不好,战略眼光也差一些,但是战术素养还是有的。他对这次作战的得失一清二楚。不过,他需要的不是这些。
“将军,这一战的功不是你我,而是陛下。”梁啸伸手轻按,示意李广不要急。“如果陛下和孝文帝、孝景帝一样不下诏出兵讨伐,你有机会立功吗?”
李广一愣,摇摇头。
“如果陛下和以前一样满足于将匈奴人驱逐出境,而不是长途奔袭,直扑河南,你有机会立功吗?”
李广的脸色更加难看。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
“如果陛下不将骑兵主力交给你,而是像韩公、程公一样,只给你一万骑。w-w、w`.`8、1、z`w-.而且一人一马,剩下的全是步卒,你有机会立功吗?”
李广懊丧的一拍大腿,长叹一声。
梁啸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李广都无言以对。他也清楚。归底到底,决定权在天子手里。天子如果不想让他立功,他就不可能立功,不管他的本事有多大。事实上,他从军近三十年,这是第一次立这么大的功。
“你说得没错,这是天子对我的信任。可我也报答了天子的信任,为何要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卫青?”
“这不能怪别人,只能怪我们自己。”梁啸咧着嘴笑了起来。“因为我们实在打得太好了,甚至出了天子的预期。”
“这是什么屁话?”李广啼笑皆非。搞不懂梁啸在说什么。不过,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多了几分自得。梁啸说得没错,天子对他是器重的,而他们这几仗的确也打得漂亮。
“将军,老子说过,佳兵不祥。你我就是天子手中的佳兵,而且是最锋利的那种。天子怎么舍得我们受损呢?现在,单于都快要被我们击退了,我们这些佳兵也应该收起来了。左贤王那样的小蟊贼还是留给卫青他们吧。我们吃肉。也得让别人喝点汤,你说是不是?吃独食的人最可恶了。”
李广抚着胡须,哈哈大笑。他伸出指头,点着梁啸。“你小子。这张嘴真是无敌了。没错,这次立功也立够了,剩下的就让他们去吧。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回京受封。哈哈,这一次,不知道天子能封个什么侯给我啊。若是成纪侯,那就风光了。我李家败落了这么多年,总算在我手里重兴了。”
梁啸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拿这些话来误导李广这个耿直汉子,听了这句话,突然觉得坦荡起来。没错,与历史上李家的悲惨遭遇相比,如今的李家应该心满意足。从李信在秦朝为将伐楚失败开始,李家对封侯的渴望已经太久了。自己改变了历史车轮,为李家父子争取到了三个侯,应该知足了。
至于为国效力神马的,还是放一边吧。?? ? 八卍◎一小說?網w、w、w`.`8`1-z-w、.-c-o`m`天子都不要你效力了,你还争取个什么劲。
梁啸和李广说了一阵话,把他劝得服服贴贴的,这才出帐。
李敢冲着他挑起大拇指。“梁兄,放眼天下,能劝住我阿翁的,也就你了。别人都说你的射艺独步天下,依我看,你的口才才是真正的独步天下。”
梁啸扭头瞅了他一眼。“知道就好,以后别得罪我。要不然我骂得你吐血,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独步天下。”
“我哪敢啊。”李敢笑嘻嘻的说道:“我崇拜你还来不及呢。”
——
梁啸赶到程不识的中军大帐求见。程不识立刻让人把他请了进去。接到朝廷的诏书,程不识正头疼呢,别的都好说,李广肯定要飚。要说服李广,只有梁啸可行。
不过,程不识也没什么把握,毕竟这件事伤害到的不仅是李广,梁啸也是受害者。一个年轻人,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谁也说不准。
“伯鸣,从哪儿来?”
“刚从李将军那儿来。”梁啸知道程不识想问什么,开门见山的说道:“朝廷的安排,我有些不太明白,去向李将军讨教了一番。”
程不识笑了,悬在半空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果然是只有梁啸能说服李广。
“将军,既然朝廷有了安排,那这里的战事就不能耽搁了。将军可有什么安排?”
程不识轻轻叹了一口气。朝廷这个安排伤害的岂止是李广和梁啸啊,他也是受害者啊。他原本想与李广联手重创单于,在军功簿上再添一笔。现在看来,恐怕是没希望了。卫青还要去解右北平之围,必须保证有足够的兵力,不能在这里造成重大伤亡。
这一仗,到此为止了。
“前方斥候传来消息,单于已经回师,最多还有两天就要经过这里。我原本是想阻击一下,现在只能守好大营了。我已经安排军吏统计战功,择吉日上报朝廷。李将军那边是不是一起?”
“这是当年。”梁啸笑道:“李将军一向与程将军共进退的。”
程不识笑了笑,沉吟片刻,又道:“伯鸣,我想请你掌骑,不知你是否愿意屈就。”
梁啸愣了一下,感激地躬身一拜。李广明显要被闲置,程不识请他掌骑,等于捞他一把。不过,他自己清楚,他被闲置的可能性一点也不被李广小。程不识还没搞明白其中的要害,他这个美好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非常有限。
“多谢将军赏识,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还是等我受了赏,回家陪陪家人,然后再与将军并肩作战吧。”
程不识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却不生气。毕竟梁啸现在还是李广的裨将,如果梁啸一口答应,他反而不好去向李广说。
程不识随即请来了李广和卫青等人,正式宣布了诏书的内容。卫青沉默半晌,一言不。李广经过梁啸一番真真假假的劝说,心里的气也平了,也没说什么。
程不识松了一口气,随即安排军务,妥善结束这场战事。
就目前而言,汉军有步卒一万三千余人,骑步一万五千余,总兵力不足三万。匈奴人单于部没受什么大的损失,建制基本完整,右贤王部受损比较严重,只剩下两万人左右,加上辎重营,应该在三万上下。
匈奴人最大的问题是后勤补给不足,被梁啸烧了两个辎重大营后,他们时间有限,必须尽快退回草原。而汉军则相对充实,朝廷调拨的粮草正随着屯边的百姓终络绎赶来,后勤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双方各有长短,谁也不想再打,只能就此罢兵。
——
两日后,匈奴单于率部经过大泽。他们虽然兵力损失有限,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士气多少有些低落。
单于在大泽旁停了片刻,远眺汉军大营,心情沮丧。
一旁的大车上,中行说气若游丝,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干尸。
太子於单站在一旁,眼神飘忽。他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只要有一个机会,就能一战成名。在他的恳求下,单于终于给了他机会,让他统领一万大军,却勒令他将距离保持在三十里以内,根本没有行动自由,自然谈不上什么立功。
让他略感幸运的是,他远远不是最悲摧的那个人。白羊王几乎全军覆灭,楼烦王身异处,就连右贤王都犯下大错,被汉人烧了辎重大营。
匈奴人这一次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就把我埋在大泽旁吧。不要立坟,不要封树,挖一个坑就行。让我依燕人的习俗入葬。我生是燕人,死了……”中行说沉默片刻,幽幽说道:“还是一个燕人。”
“大屠耆,你虽这么说。”军臣单于连忙说道:“大巫师说,你阳寿未尽……”
“他们胡说八道。”中行说无声的笑了。“单于,我是幸运的,我不用看着匈奴衰败。在这一天刚刚到来的时候,我就可以离开了。我要去见老上单于,告诉他这里的事。单于,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渐渐细不可闻。军臣单于见状,连忙翻身下马,一步跨到中行说面前,伸手拉着中行说的手,却现中行说已经没有了反应。他干枯的脸上保持着诡异的笑容,浑浊的眸子一动不动,仿佛一直在盯着他,盯着他。
军臣单于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腿一软,身体滑了下来,双膝着地,失声痛哭。
“大屠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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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